有一種傷,它潛藏在人的心底,雖然看不見,但是隻要輕輕一碰,就會令人痛得死去活來,可是他的這種傷痛,已經脆弱到了連聽到跟她有關聯的人都會裂開開口,血肉模糊........
他放下朱批,沉默的望著窗外,不住的在自己的心裏衡量著雲瀾的價值,她曾經幾次三番的想從他身邊帶走他摯愛的南宮嫣,所以她是該死的,他應該殺了她,可是她卻又是南宮嫣在這裏唯一疼惜的人,如果南宮嫣回來,發現他殺了雲瀾,那麼她會如何待他?會恨他?還是像雲瀾想刺殺他為她報仇一樣要殺了他?
在想到她可能會恨他,他的心突然間慌亂了,她什麼都不喜歡,但惟獨對雲瀾極好,所以,他要留住雲瀾,如果她一回來就能見到雲瀾,一定會覺得很開心,或許他還能看到她微笑,見到她開心的樣子......
她跟他在一起,從來都不曾真心的笑過......
可是雲瀾已經十七了,按照宮內的規矩,宮女在二十五歲之時就可以出宮嫁人,閉上眼,他站在窗前吹著冰冷的風,突然想到了一個留下她的辦法,於是他便立刻喚來王安憶,對他道:“將雲瀾記載入冊,次日冊封禦女,賜姓孫,安置在內宮大牢,衣食都由你親自監視.......”
王安憶不明所以,因而一臉不解的望著,滿是擔憂的道:“皇上的意思是……是要招寢雲瀾姑姑麼?”
說著,便低下首,神色憂傷。
他薄唇一扯,他知道王安憶在擔心什麼,他已經有半年未碰女人,這對曾經的他來說其實沒什麼,但自從南宮嫣進宮後,他便每夜都會宿在‘關雎宮’,這樣的極端,太過不正常,他閉上雙眸,將實情說出:“朕想留住她,在南宮嫣回來的時候,她不會覺得寂寞......”
王安憶一怔,而後將頭低下,他知道自己說這些,像是在瘋言瘋語,因為南宮嫣已經死了,她的屍體他派人打撈了整整三月都沒有任何消息,可是他還在一直等待著她回來,他這樣的等待讓整個皇宮內的人都慌了,可是他沒有辦法去隱藏自己迫切等待她回來的心,因為他已經等待了半年,已經等得心都擰碎了.......
秋涼夏炎,一度一春秋,歲月無痕,如光飛逝......
每一天,都在默默數著時間,看著一柱香更換一柱香,就如同如初更換月升一樣,默然的等待著時間將他的一切斑駁成霜,等待她歸來的那一天,周圍的所有一切似乎都沒有改變,隻有他感覺自己越來越冷清,空蕩蕩的‘唚心宮’中有的是他曾經習慣的寂寞和她離去後的痛苦,滿滿的充斥著每一個角落,包裹著他的靈魂,讓他無處可躲.......
他不知道這樣的痛苦還要延續到什麼時候,每一天醒來的時候,他都會覺得自己漸漸衰老了,可是每一次照見鏡子中的自己時,卻又連一根白發都找不到,可是這究竟是時間緩慢了,還是他的心老了,南宮嫣,你不會明白他在每一個朝花夕拾中等待的痛苦,就如同她不明白他為什麼那麼愛她一樣.......
愛她......
他閉眸苦笑,直到現在,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愛上她.......
又是一年冬天,在第一片楓葉零落的時候,他的耳邊突然就響起了她的聲音,她曾在第一個初秋對他說:“一葉落而天下知秋......”
她的聲音很清晰,清晰的讓他以為,隻要自己一回首就能看到她的身影,可是他對氣息太過敏感,沒有那抹幽然的冷香,那麼……便不會有她.......
那年的冬季,他隻身一人走在漫天飛舞的梅花林中,聞著那自己曾經熟悉,可是此刻卻陌生的冷香,感受著冰寒沒有溫度的眷戀,心口似乎已經愈合的傷口再一次活生生的被撕裂,鮮血淋漓。
可是,即便是痛,他還是選擇沉默等待,一如自己已經熬過去的那一春一秋......
那一日,離開梅花林時,他在‘禦花園’中遇見了瑤月,看著她張與挽月貴妃一模一樣的臉,他突然就想起了太祖記載中,蕭清婉臨死前說的那句話,薄唇扯出冷笑,心頭的空落頓時染滿的淒楚,如果他與南宮嫣今生不能在一起,隻是因為瑤月是印證了蕭清婉前世的詛咒的話,那麼他是否應該把希望放在來世?可是輪回之說又怎麼可信......
“皇上.......”見他要走,瑤月提著長裙,楚楚可憐的走上前,即使一身戎裝也遮掩不出她眼中的淒楚與悲涼,她伸手拽著她的衣裳,紅唇微顫抖,眼淚掉落,哽咽道:“皇上不是不喜歡南宮嫣麼?皇上要以毒酒賜死她,可是為什麼她真的走了,皇上便連瑤月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