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雀的日曆
1月
金卡是一隻年輕的小山雀。它沒有自己的巢，一天到晚飛來飛去，在圍牆、樹枝和房頂上跳來蹦去——山雀是一種很活潑的鳥。到傍晚，它就找個空樹洞或者屋簷下的隙縫鑽進去，蓬起渾身的羽毛，好歹湊合著在那兒睡一夜。
有一天（那時正是冬天），金卡很走運，居然找到一個空麻雀窩。這窩就在窗戶框上麵，窩裏麵墊著一條軟軟的絨毛褥子。
自從飛出它出世的那個窩以後，金卡這還是頭一遭在溫暖而寧靜的環境中入睡。
睡到半夜，它突然被一陣嘈雜聲吵醒了，屋子裏喧鬧得要命，從窗戶裏射出明亮的燈光。
小山雀嚇壞了，躥出麻雀窩，用兩隻小腳爪抓住窗戶框，向屋裏望去。
隻見屋子裏立著一棵高得直到天花板的大鬆樹，鬆樹上綴滿了亮閃閃的燈泡，還披著白雪，掛著玩具。一群小孩子圍著鬆樹一邊跳，一邊嚷。
金卡從來沒見過人們在夜裏幹這種事情，因為它去年夏天才誕生，世界上的事情，有不少它還不知道呢。
午夜後過了很久，屋裏的人才安靜下來，窗裏的燈光也熄滅了。這時，金卡才又睡著。
清晨，一陣吵得要命的麻雀叫聲，又把金卡吵醒了。金卡從窩裏飛出去，問它們：“麻雀，你們大叫大嚷地幹什麼？人們鬧騰了一夜，連覺都不讓我睡，究竟出了什麼事情？”
“怎麼？”麻雀驚愕地說，“難道說，你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你該知道，今天是新年，所以人高興，我們也高興。”
“新年是什麼呀？”小山雀一點兒也不懂。
“哎呀，你這個乳臭未幹的小不點兒！”麻雀們叫了起來，“你該知道，新年是一年裏麵最重要的節日啊！太陽回到我們這兒來了，一年的日曆又從頭開始了，今天是1月1日。”
“‘1月’是什麼呀？‘日曆’是什麼呀？”
“哎呀，你可真的是太小了！”麻雀很不以為然地說，“日曆，就是太陽在一年裏麵的工作時間表。一年是由許多月份組成的，1月是一年的頭一個月，也就是一年的鼻子尖兒。1月的後麵有10個月，這個數目相當於人的指頭的數目，也就是2月、3月、4月、5月、6月、7月、8月、9月、10月、11月。最後一個月也就是一年的尾巴，是12月，記住了嗎？”
“沒……沒有，”小山雀說，“這麼多數目，我一下子哪兒記得住呢！‘鼻子尖兒’、‘十個指頭’、還有‘尾巴’，這些我記住了。它們一個個的名稱可太複雜了！”
“那你聽我說，”老麻雀聽到這裏，便開口說道，“你幹脆飛到果園裏、田地裏和森林中去、好好瞧瞧吧，瞧瞧周圍都是什麼情況。當聽說一個月要結束了的時候，你就飛到我這兒來。我住在這裏，就在這個房簷下麵。每次你飛來找我，我就告訴你每一個月叫什麼名字。那樣，你可以按順序記住所有的月份。”
“真得謝謝你了！”金卡高興極了，“我一定每月都飛來請教你。再見！”
於是，它飛走了。過了整整30天，到了第31天，金卡飛回來了，它把自己所看見的一切事情都講給老麻雀聽。
老麻雀對它說：“喏，這樣吧，你記住1月，一年的頭一個月，從孩子們快樂的新年開始。太陽，一點一點地，一天比一天地早起床和晚睡覺了。白晝一天比一天長，天氣可越來越冷，天空經常被烏雲籠罩著。太陽一露頭，你這個小山雀會情不自禁地想歌唱。你輕輕地放開你的歌喉，‘金，金，啾！金，金，啾！’”
2月
太陽又出來了，它是那樣笑容滿麵，光彩奪目。太陽溫暖著大地，那些從房頂上掛下的小冰柱，開始直往下滴水。
“看來春天開始了，”金卡感到心花怒放，放開歌喉響亮地唱了起來，“金，金，探！金，金，探！該把棉襖換！”
“小家夥，你唱得太早了，”老麻雀對它說，“你等著瞧吧，天氣還會很冷，咱們還得受許多苦呢。”
“哪裏會呢！”小山雀不相信，“現在我就飛到森林裏去，打聽打聽那兒有些什麼新聞。”
金卡說著就飛走了。
它非常喜歡森林裏的景致。雖然樹枝上都還粘著白雪，寬闊的雲杉枝頭甚至積起了小雪堆，但這全沒關係，這樣顯得更美！金卡往樹枝上一跳，雪就窸窸窣窣地往下掉，閃爍出五顏六色的亮星星。
金卡在樹枝上跳來跳去，將樹枝上的雪抖落下去，仔細地打量著樹皮。它的眼睛很尖，連一條小樹縫都不放過。金卡把尖尖的嘴伸進樹縫裏去，把窟窿鑿大一些，然後從樹皮下掏出一隻小昆蟲什麼的。
許多昆蟲都鑽到樹皮下去避寒過冬，金卡把蟲子掏出來吃掉，它就靠這種食物生活。它一邊吃著，一邊留心觀察周圍的情況。
它看見一隻林鼠從雪底下躥出來，林鼠渾身的毛亂蓬蓬的，直發抖。
“你怎麼啦？”金卡問道。
“哎呀，可把我嚇壞了！”林鼠說。
它喘了一口氣，接著講道：“剛才，我正在雪底下一堆枯樹枝裏麵奔跑，忽然一下子掉進一個深坑，原來那是一個狗熊窩。母熊躺在窩裏，旁邊還有兩隻新生下來的毛茸茸的小熊。幸虧它們睡得正香，沒注意到我。”
金卡在森林裏繼續向前飛，它碰見一隻戴小紅帽子的啄木鳥。它很快就和啄木鳥交上了朋友。啄木鳥用堅固有力的棱狀嘴鑿開一塊樹皮，掏出肥肥的昆蟲幼蟲。等啄木鳥飛走，還能剩下點兒什麼給小山雀吃。
金卡跟在啄木鳥後麵飛著，興高采烈地用銀鈴般的歌喉在森林裏唱著：“一天比一天光明，光明；越來越高興，高興！”
突然間，周圍響起了噝噝的聲音，樹林裏刮起了風，整個森林嗡嗡地轟鳴，漆黑一片，簡直就跟晚上似的。真不知打哪兒起的風，樹木亂搖亂擺，雲杉枝頭上的小雪堆都被刮掉了。雪撒到空中，狂飛亂舞著，暴風雪開始了。金卡再也唱不出來了，它把身子縮作一團，狂風拚命地把它往下推，吹得金卡羽毛都豎了起來，身子凍得發抖。
幸虧啄木鳥請小山雀到它備用的樹洞裏去避難，不然，小山雀的這條小命準沒有了。
暴風雪怒吼了一天一夜。等暴風雪平息後，金卡從樹洞裏探出頭去一看，簡直認不出那片森林了，所有的樹木都被雪糊住了！饑餓的狼群在樹木間穿過，它們齊肚皮深陷在鬆軟的積雪裏。樹下亂丟著被風折斷的樹枝，黑不溜秋的樹皮都被風撕掉了。
金卡飛到那樣的一根樹枝上去，想在樹皮下找點兒昆蟲吃。
忽然，從雪底下鑽出一隻小獸，它跳出來蹲在那兒。它的身子雪白雪白，豎著兩隻帶黑點的耳朵。它蹲在那兒一動不動，一雙眼睛朝金卡大瞪著。
金卡嚇得翅膀都發軟了。
“你是誰？”它尖著嗓子問道。
“我是雪兔，就是兔子，你是誰？”
“唉，兔子呀！”金卡一聽就樂了，“那我就不怕你了，我是小山雀。”
雖然從來沒見過兔子，可是它聽說過兔子從來不吃鳥，而且它們自己還什麼都怕呢。
“你就在這兒，住在地麵上嗎？”金卡問道。
“我就住在這兒。”
“可是，你在這兒會完全被雪埋起來的呀！”
“我樂意這樣，暴風雪把所有的腳印子都掃平了，把我也埋起來了。喏，剛才狼群打我旁邊跑過去，都沒有發現我。”
金卡和兔子也交上了朋友。
就這樣，金卡在森林裏住了整整一個月，什麼樣的天氣都遇到了——有時候下雪，有時候刮風，有時候也出一會兒太陽，即使是晴天，也還是非常冷。
小山雀飛到老麻雀那裏去，給老麻雀講它都看見一些什麼。老麻雀說：“你要記住2月還會有暴風雪，有時會刮旋風。在2月，餓狼窮凶極惡。2月，母熊在窩裏生小熊。太陽照射的時間也長一些了，可是天氣仍舊十分寒冷。現在你飛到田野裏去看看吧。”
3月
金卡飛到田野裏去了。
山雀在哪兒都能生活得下去，哪怕隻有幾棵灌木，它也能想辦法吃飽。
田野裏的灌木叢間，住著一些灰色的鵪鶉。它們長得很漂亮，胸脯上有一塊巧克力色的馬蹄形斑。一大群鵪鶉住在這裏，從雪底下掘穀粒吃。
“在哪兒睡覺呀？”金卡問它們。
“我們怎麼辦，你就怎麼辦好了。”鵪鶉說，“你看！”
所有的鵪鶉都飛了起來，向四麵飛去，飛著飛著，“撲通”一下子，衝進積雪裏去了。
雪是鬆鬆散散的，被鵪鶉衝得飛濺起來，把它們蓋上了。從上麵誰也看不見鵪鶉了，它們睡在厚厚的雪被底下，很暖和。
“唉，不行，”金卡想道，“山雀可不會這樣做。我還是去找個好一些的過夜的地方吧！”
在灌木叢裏，金卡找到一隻不知被誰扔掉的小草籃子，鑽進去就在那裏麵睡著了。
幸虧它這樣做了。
白天，一整天都有陽光。積雪的表層融化了，變得很鬆軟。可是到了夜裏，天又忽然變得很冷。
早晨，金卡醒來後，一直等鵪鶉出來，可是鵪鶉哪兒去啦？哪兒也看不見它們。在昨天晚上它們鑽進雪裏去的那塊地方，結了一層亮晶晶的硬冰殼。
金卡明白鵪鶉遇到了災難！它們現在像蹲監獄一樣，被關在冰房裏麵出不來了！它們全體——一個不剩地全得送命！
怎麼辦？山雀是一種鬥爭性很強的鳥。金卡飛到那層硬冰上，用自己結實的尖嘴拚命啄起來。啄呀啄，它終於鑿出一個大窟窿，把鵪鶉從牢獄裏放出來了。鵪鶉們當然對它讚不絕口，感恩不盡！
它們送來了各式各樣的穀粒，各式各樣的種子，對金卡說：“你就跟我們一起過日子吧！哪兒也別去啦！”
金卡留了下來，與它們一起生活。太陽一天比一天明亮，一天比一天溫暖，田野裏的雪也在不斷地融化著。當積雪已經不多的時候，鵪鶉沒有法子再在雪下過夜了。鵪鶉就搬到灌木叢裏，在金卡的草籃子底下睡覺了。
不久，田野的丘陵上露出了泥土。大家見了，就別提多快活了。
過了不到三天，不知打哪兒，忽然出現一批黑身子的白嘴鴉，落在雪已經融化的地方。你們好！歡迎你們！
白嘴鴉緊貼在身上的羽毛閃著光。它們神氣十足地走來走去，用嘴翻著泥土，拖出蠕蟲和昆蟲幼蟲。不久，雲雀和椋鳥也跟在白嘴鴉後麵飛來了，它們的叫聲歡快又響亮。
金卡心裏樂開了花，唱得上氣不接下氣：“金，金，娜！金，金，娜！春來啦！春來啦！”
它一邊唱這支歌，一邊飛去找老麻雀。老麻雀對它說：“是的，這是3月。白嘴鴉飛來了，這說明春天真的開始了。春天從田裏開始。現在你飛到河邊去看看吧。”
4月
金卡向河邊飛去。
它飛過田野，飛過草地。它聽到小河、小溪在唱歌，看到小河、小溪在奔流，都向江河裏彙集。
金卡飛到河邊一看，河的模樣有點兒可怕。河麵上結的那層冰，顏色已經發藍了，而河水也漫上了兩岸。
金卡看到奔向大河的小溪，一天比一天多。
溪穀裏的積雪下，一條小溪神不知鬼不覺地悄悄流著，到了河邊就往河裏一跳！過了不久，已有不計其數的小河、小溪彙集到了大河裏，藏在冰下麵。
這時，一隻身段纖瘦的小鳥在河岸上跳來跳去，晃著長長的小尾巴，尖聲尖氣地叫道：“皮，麗克！皮，麗克！”
“你叫喚什麼？”金卡問道，“你為什麼要晃動你的尾巴？”
“皮，麗克！”纖瘦的小鳥回答，“你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嗎？我叫‘碎冰鳥’。你瞧著，等我搖夠了尾巴，用尾巴照準河上的冰一敲，冰就會碎開。那時，河水就連冰塊一起開始流動。”
“不見得吧！”金卡不相信，“你盡吹牛。”
“哎呀，是真的呀！”纖瘦的小鳥說，“皮，麗克！”
說著，它尾巴搖得更快了。
在這節骨眼兒上，在河的上遊什麼地方，忽然“轟”地一響，好像放大炮似的！“碎冰鳥”嚇得拚命揮起小翅膀，“嗖”的一下子，眨眼工夫就飛得不知去向了。
金卡看見河麵上的冰像玻璃似的碎裂開來，原來小河和小溪都流進河裏後，從下麵一推一擠，就把冰給脹碎了，河麵上的冰裂成無數大大小小的冰塊。
河水連冰塊一起流動起來，它流呀流呀，誰也阻擋不住它。水裏的冰塊搖搖擺擺地漂浮著，奔流著，彼此圍繞著打轉兒。邊上的冰塊，索性擠來插去地互相往岸上推。
馬上飛來了許多形形色色的水鳥，仿佛它們一直在附近的角落裏等候似的，有野鴨，有鷗，還有長腿鷸。這時候“碎冰鳥”也回來了，它用兩隻小腳爪在岸邊踩著碎步子，一個勁兒搖尾巴。
所有的鳥都在尖聲叫，大聲啼，一片歡樂景象。有的鳥在捕魚，跟在魚後麵往水裏鑽；有的鳥把嘴戳到爛泥裏，在泥裏尋找什麼；有的鳥在岸上捉小蟲。
“金，金，活！金，金，活！浮冰多！浮冰多！”金卡唱了起來。
金卡飛到老麻雀那裏去，告訴老麻雀，自己在河邊都看見了什麼。
老麻雀對它說：“瞧，春天先來到田野，然後來到江河。記住，在我們這一帶地方，江河開凍的那個月份，叫做4月，現在你再飛到森林裏去看看那兒的情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