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棺裏麵散發著一股腥臭的黴味,一般隻有在偏遠王國的貧民窟中才能體會到這種獨特的嗅覺享受,李來福無論如何也無法將一位具有神性的古老存在和這股撲麵而來的鹹魚腳丫味進行思維上的串聯,就像光明教廷的中央禮拜堂裏永遠看不見佝僂著身軀的乞丐,血腥的莫斯提瑪角鬥場中亦聆聽不到頗具哲學氣息的光明訓誡,因為一切文明隻會出現在它們應該出現的地方。
金色的火焰從那顆骷髏頭的眼眶中溢出,宛如從高腳酒杯中傾倒出的朗姆酒水,火焰緩緩包圍了整個頭骨,輝煌神聖的金色光輝點綴在棺材內那些璀璨如寶石般的珍貴材質上,這份頗具光明仁慈意味的色彩,很容易讓人懷疑這副棺材中是否沉眠著一位光明神的真誠信徒,但李來福卻微微有些發怵。
這顆頭骨極不平凡,無論是言辭談吐還是眼眶中隱約可見的那一絲詭異的神采,都讓李來福的直覺形成一種自然的警惕,‘神祇’在永恒大陸僅僅是人類腦海幻想中的不朽傳說,還是真正存在並俯瞰著腳下大陸無數歲月的無上生靈,並沒有達成一個統一的定論,哪怕是渾身寫著古老曆史的愛爾德教堂藏書館,也難以尋覓到任何一本記載了類似於‘神’真實存在的字眼。
即便不是那種傳說中的生物,這顆頭骨生前的主人,一定也屹立在屬於他那片世界的巔峰。
前一刻被坐在地上狠狠蹂躪的骷髏兄,忽然熾熱無比,宛如被譽為‘光明神其中一枚眼眸’的驕陽,李來福明顯感覺到了菱形棺材中的溫度正在緩緩升高,就像一則冗長的吟遊詩篇,即將迎來讓人啜泣的經典橋段。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那片黑色海洋的彼岸?”
渾身綻放著金色炎芒的骷髏兄飄若幽魂,遊蕩在這副被封塵無數歲月的棺材中,他的眼眶中一片空蕩,靈魂之火包住了整個頭骨。
李來福點點頭,左手悄悄背負在了身後:“我相信一位擁有榮耀與驕傲的亡靈自然不屑用卑劣的手段偷襲,因為我想知道的事情對你而言並不重要。”
他左手上佩戴的黑色空間戒指散發微弱光芒,這枚來自‘隱殺之血’最後一人的饋贈,李來福一直沒有丟棄,和王國貴族吝嗇的悲哀本質無關,隻因為那殺手最後一句話觸動了李來福內心中某根時常中二的神經罷了。
我們是黑夜中的殺手,卻為了光明而死亡。
富含詩意的話語可以簡潔的翻譯為‘我是殺手,卻無法自己選擇獵物,真他娘是個操蛋的事情’,李來福忽然有些後悔傷害那位稍帶悲情色彩的家夥了,永恒大陸上的每個人都是身不由己的,他也一樣,所以這個孩子在這枚黑色空間戒指中,存放了一些足以改變自己命運的東西,或許改變不了命運的軌跡,但起碼保證了他不會變為那隻一不小心就會被朗姆酒淹死的爬蟲。
三張封印著至少是七階魔法的恐怖卷軸,李來福在神啟酒館的豐厚收獲之一,甚至他在懷疑,能讓腦洞大開安士白畏懼到稱其為‘傳奇’的黑袍老人,會不會一不小心給了他三張在光明紀元禁止使用的‘禁咒卷軸’。
這是他唯一的底牌,也是一次性的底牌,所以不到腦袋被切開一半的生死關頭,李來福絕對沒有滿臉悲壯的撕開它們的魄力與勇氣。
宛如高階魔獸晶核般純粹無暇的骷髏頭陡然之間飄到了李來福的麵前,這個孩子硬是強壓著心驚肉跳紋絲不動的站在原地。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那片黑色海洋的彼岸?”
骷髏頭發出骨骼碎裂的嘎吱聲,又將這句話重複了一遍,隨著愈發濃鬱的腥臭氣味,一股陰森的氣息開始籠罩在李來福的身旁,這個孩子隱隱感到有些不妙,這個鬼東西貌似不是在威脅他,反而仿佛是在...回憶。
果然,這股壓抑的氣氛卻被骷髏兄的下一句話破壞的蕩然無存。
“我忘了。”
飽含著滄桑質感的三個大字回蕩在李來福的耳畔,宛如鍾塔的長鳴,餘音響徹雲霄,在腦海中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