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會騙卿卿,卿卿你的命格確實是這樣。”那人雖帶著麵具,但語氣卻透著縱容寵溺。
“孤生花,妖顏惑,尊榮極,殺天下。”女子又念了一遍,隨即眉頭一皺:“無雙,日後這話不得再說。”
公儀葛見公儀寧輕皺眉,哪會不知她的心思:“當年善月大師作如是言,我與你母親也覺不妥,這逐鹿天下,尊榮至極除去帝王還能有誰,好在善月大師也答應守口如瓶,但善月大師言你此生必然執念太深,戾氣過重,身為女子卻注定驚才豔豔,你母親這才為你取字‘念慈’,便是望你莫要行差踏錯,念及仁義之心,慈善之念,不望你驚豔於世,但求你一生安穩長樂。”
公儀葛眉目惆悵,隱有一絲愧疚:“如今諸方勢力蠢蠢欲動,何況君氏皇朝已經過去近千年,誰還能記得君氏,你又如何能尋得。”
公儀寧輕美眸一閃,眼簾低垂:“女兒記得白易義兄可是在南臨身居高位,父親做這個決定的時候可還記得母親與諸位姨娘,可記得女兒,大哥和二姐姐?”
公儀寧輕音落得微微嘲諷,她本就音色清寂,慣常無悲無喜,此時聽入耳中還帶著少女的嬌糯,卻帶著如寒冬飛雪般刺骨的冷,公儀葛對上公儀寧輕的雙眸,竟下意識的不去看那與妻子相似的眉眼。
“女兒記得,白易義兄的母親與父親原本定下了婚盟之約的,但父親卻娶了母親做正妻,那南二小姐又是個心高氣傲的性子,一氣之下便嫁給了白正候,奈何父親怎肯舍了青梅竹馬的舊愛,隨即便追到南臨帝都,這便有了義兄。”公儀寧輕莞爾:“許是該叫三哥的。”
公儀葛此時看著公儀寧輕猶如看陌生人一般,往日他隻覺得小女兒清寂,城府深沉但到底是要繼承公儀府偌大家業的,但如今他卻覺得這個女兒深沉得可怕,不知不覺握住了所有人的秘密,他竟完全猜不出他這個女兒一絲一毫的想法。
“父親,且不管我公儀府效忠的是誰,單是南臨帝非南臨皇室正統血脈,亦非真正意義上的明君,難道父親真要將公儀府拱手相讓,父親如此做可對得起宗祠裏供奉的列祖列宗,更何況宗祠長老也容不得父親如此做。”
“你說南臨帝非南臨皇室正統血脈,這是何意。”
公儀寧輕垂著眸子,不語。她將青花茶盞擱置在桌上,欠身行禮:“母親的教誨女兒記下了,隻怕近幾日忙著準備去南臨事宜,顧不得來請安,還請父親見諒,女兒告退。”
“三小姐,留步。”
回廊處環真藍衣布裙,端的是嫻雅端莊,說起來環真原也是錦城大戶人家的小姐,隻是後來家族沒落,這才不得不入了公儀府當丫鬟,環真知事懂禮,這才被公儀葛提了侍墨,環真緊走幾步看見少女妖嬈的容貌一時閃了神,好在自身也是女子:“三小姐身邊的人也太過散漫了些,這雨天路滑的,況且三小姐身子弱,也不知緊著主子加件衣服。”
“真姨。”公儀寧輕接過傘喚道,她對環真向來禮遇三分,這也歸根於當年環真對景茯苓也算盡心。
“三小姐莫要記恨老爺,他也隻是不知如何償還南二小姐。”環真似乎有些無可奈何,眸光柔軟的落在書房方向,哪裏有她此生最為眷戀的人。
攏在層層水袖下的如玉指尖劃破了掌心,在青黛水袖下暈染,開出一朵豔麗的紅梅來,公儀寧輕恍若未覺,隻彎了彎了唇角便轉身離去,環真目送公儀寧輕離開便回了書房,公儀葛眉間還有倦色,環真抬手揉上他的太陽穴,勸慰道:“三小姐向來是個有主意的,你不必憂心。”
公儀葛聞言苦笑:“我何嚐不知道那孩子的脾性,就是怕她太有主意了,當真走上那條不歸路,所以我這些年才放任輕兒,對她不管不顧,公儀一族不可能永遠置身事外,若易兒朝中得勢也好保我公儀一族。”
可他何嚐沒有紀氏一族的顧慮,環真聽了一時無言。也許他是當真疼三小姐的,可這漫長歲月不知何時磨去了這個男子的滿腔淩雲壯誌,再無當初的睿智通透。
公儀幼安站在假山後全然不顧雨水淋濕了華美衣裳,靜靜地看著公儀寧輕撐傘進了拱門牆苑,那裏屬於公儀寧輕,除了她自己的人就連公儀府裏的人進入也需得公儀寧輕同意方可進入。
身後腳步聲驟停,她方啟唇道:“你說她為什麼總是那麼討厭呢?什麼事都隻顧自己扛著,一點兒也不在意別人的感受。”
“幼安,別擔心。”公儀紹祺麵上表情極是柔和,即便身處煙雨中卻也能夠讓人瞬間找到歸屬感。
“我不擔心她,真的一點兒也不擔心她。”她對自己尚且狠心至斯,何況是對別人呢。
“傻姑娘。”公儀紹祺揉揉公儀幼安頭頂的濕發:“快回去吧,小心著了涼。”
公儀幼安唇抿成一條直線,轉身再度走進雨裏,公儀紹祺歎氣回過頭來,望著聽荷齋的方向,麵上凝著一抹憂色,但願是他多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