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1 / 3)

2008年4月11日傍晚,落日的晚霞將整個北京城都映得一片通紅,由於正好是星期五,這天我早早的關上在潘家園租來的小鋪子,緩步向著老張的小吃店走去,老張今天下午特意打電話給我,說是有一個外來的大戶,有東西要出手,讓我過去看看。

所謂的東西,說白了就是古董——我在潘家園自然做的就是古董生意。潘家園的古董是有名的百假一真,但若是有真的好貨,我是從來不吝嗇錢收過來的。但這年頭誰是傻瓜?家裏有張缺了腿的舊凳子,都得找人看看是不是古董,有沒有經濟價值。這兩年古董是越來越難收了,難怪潘家園那麼多的假貨。

等我走到老張家的時候,看到屋子裏正坐在一個相貌猥瑣的老頭,和幾個老張平時要好的朋友,我都認識,讓我驚訝的是,那猥瑣老頭一邊吃著花生米,一邊吹得口沫橫飛的,而說話的題材,居然是摸金倒鬥……

我當場就傻了眼,什麼時候這個題材居然光明正大的拿出來做茶餘飯後的談資?一般真正的摸金校尉,都有著自己固定的客戶,絕對不會有著好東西難以出手的顧忌,更不會隨意的暴露身份,畢竟,挖墳盜墓可不算是什麼正經勾當。

我一邊隨意的與老張和幾個熟識的朋友打著招呼,一邊抽空打量了那猥瑣老頭一眼,這老頭一口黃牙,兩水泡眼,眼神中卻透出難得的精明。怎麼看他身上都不像有好東西,但礙於老張的麵子,我也沒有急於詢問。

不對啊!奇怪,這老頭我怎麼越看越眼熟,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

老張一見到我,就忙著將我介紹給那猥瑣老頭,而老頭看到我,原本一雙不大的水泡眼陡然睜得老大,然後突然跳了起來,一把緊緊的將我抱住,死勁的拍著我的後背:“兄弟,還認識我嗎?”

“老騙子……”我終於認出了這個猥瑣老頭,興奮的叫了出來,人生四大喜事之一就是他鄉遇故知,而我與這猥瑣老頭可不單單是“故知”那麼簡單,可以說是生死之交,曾經一同出生入死,經曆過一次詭異莫名的事情。

“兄弟,十年了,你都不去天津看我?”老騙子激動的叫著,緊緊的拉著我的手不放。

天津——那是我一身中最最難忘的地方,我曾經發誓,這輩子都不再去天津!隻是我怎麼都沒有想到,轉眼之間就十年過去了,而我居然能夠與老騙子在北京相遇。我問老騙子為什麼來北京,老騙子說,趙東西有東西要出手,委派他過來的,而他跑來北京,一來是留戀首都風光,二來居然是想要看看北京奧運會。

說著老騙子深深的歎息了一聲:“人老了,有了這次,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看到下一次了……”言罷唏噓不止!

趙東西——十年前的某個早晨,我碰到的那個頹廢潦倒的年輕人?不知不覺間,我的思緒漂浮到十年前的那個秋天——

一九九七年,我從天津某大學畢業後,就在當地找了份工作,我學的是民工建專業,當時房地產還是一個新鮮詞彙,但當時的大學生工作,已經隱隱出現了就業難的問題,像我這樣沒錢沒勢的大學生,想要找到對口而有待遇不錯的工作,並不是一件容易是事情,所以,有家房地產公司要我,我就很滿意了。

我去公司不久,領導就派給我一個任務,到天津城中村出租區進行實地考察,房地產公司很想在不久的將來開發這片地方,建設商品房,但當地普通的居民很多,更讓公司頭大的是——那地方有著大量的租用居民,想要拆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讓我過去收集一下數據。

當天下午,我就從公司領導手中領到一千元的出差費用,乘坐一輛麵包車,一路顛簸的到達了目的地。

麵包車在城中村入口就直接停了下來,這裏的建築有點奇怪,覆蓋範圍比較大,房屋蓋得雜亂無章,彼此之間離的很近,稍大點的車輛都開不進來,許多四通八達的小路環環相扣,住了很多底層老百姓,生活窮困而平靜。

由於本身就是出租屋,所以,我下午到達這裏的時候,隨便找人打聽了一下,很快就有熱心的人告訴,想要租房子,就去城隍廟找廖老頭,他是負責的。我向村民打聽了一下城隍廟的走法,就徑自走了過去。

城隍廟在這個城中村的中央,我穿過一道道小路,也不知道拐了多少彎,就在我已經轉得分不清東南西北的時候,村民口中的城隍廟總算出現在我眼前。

我不由自主的打量著這座小廟,這個小廟非常的破舊,甚至東南角上都塌陷了一塊,旁邊有點用水泥和黃泥混合著修補過的痕跡。兩扇大門上原本的油漆早就剝落得分辨不出原本的色澤,隻剩下木質材料千瘡百孔的裸露在陽光底下。

門是半掩著的,出於禮貌,我還是先敲了敲門,好久也沒有人回應,我探著頭伸向裏麵看了看,由於光線被擋住,城隍廟裏麵是沒有窗戶的,裏麵黑漆漆的一團,我隱約看到背麵供奉著的神像,一雙眼睛正凶神惡煞的盯著我。

我嚇了老大的一跳,一顆心不由自主的“砰砰”的亂跳,好長一會子才算是鎮定了下來,心中不禁暗罵自己混蛋,我堂堂一個大學生,居然被一個泥塑木雕的神像給嚇著了?想到這裏,我鼓足勇氣,再次叫了一聲——有人嗎?

我的聲音透過門縫傳了進去,城隍廟裏麵依然是死一般的沉寂,隻有我的回應四處飄蕩著,陰沉沉的說不出的難聽。難道說——廖老頭不在家?

我心中狐疑著,想了想,大著膽子,用力的推向木門,已經有點腐朽的木門被我大力一推,發出刺耳的“吱吱”聲,向著兩邊緩慢的挪移……陽光一下子照進裏麵的黑暗。

我的一顆心又不爭氣的“砰砰”跳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麼,背心一片火熱,手心裏卻滿是冷汗,但我還是大著膽子跨進城隍廟裏。

這是一座非常非常普通的小廟,小得幾乎可以忽視。我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兩邊牆上的彩塑吸引,雖然年代久遠,彩塑早就失去了當年的風采,可是依然栩栩如生,可見當初的工匠精湛的工藝。

隻可惜故事卻是地府的十八層地獄,什麼拔舌剝皮的,看得我膽顫心經,更有著一些鬼差抓著鐵鏈撲住犯人等等,主旨大概是勸人向善,免得死後受苦……

正在我打量著兩邊彩塑的時候,猛然我感覺頭頂上一陣寒意隻透心扉,不禁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不由自主的抬頭看向正殿——正殿上所供奉的自然是城隍老爺的彩塑,青麵紅發,麵目猙獰恐怖,一雙如同是銅鈴般的眼睛居高臨下,死死的盯著我,看得我不由自主的毛骨悚然。

屋子裏的光線實在太過黯淡,僅僅從半開的門口射入一柱光,照在早就油漆斑駁的彩塑上,反而多了幾分陰沉沉的感覺。

我定了定神,四處看了看,這個小廟很明顯的沒有藏身之處,雖然旁邊有側室,門卻是敞開著,另一邊的牆壁都塌了一半,顯然是不能住人的,這裏真的有人住?

我抬起頭來,再次看向那猙獰恐怖的城隍老爺,一張青麵分外猙獰,但在頭頂上,卻是蛛絲纏繞著,小廟的四周牆壁上,也都掛滿著大小不一,或完整,或殘破的蛛絲八卦圖……

正在我四處打量的時候,猛然,城隍塑像的背後衝出來一道黑影,向著的臉麵上撲了過來,我嚇了一跳,“啪”的一聲,我手中的行李包就掉在了地上,雙手本能的護著臉麵。

幾乎就是一瞬間,我感覺肩膀上一重,似乎有什麼東西爬了上來,我心中大驚——本能的叫了出來,同時忍不住就要去拍打。

“喵嗚……”那玩意借著我的肩膀一用力,重重的蹬了我一下,一道黑影就如同是閃電一樣的射了出去,向著前麵的一張“人皮”撲了過去……

我被它大力一蹬,心中本來就寒絲絲的,身體站立不穩,不由自主的向後倒了過去,再看時,原來是一隻黑貓,而如今在它的嘴裏,正叼著某樣東西,好像是鳥,偏偏又不怎麼像。

我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動,那是一隻純黑的貓,兩隻眼睛散發出妖異的綠芒,也正盯著我——借著這個機會,我自己的看著它叼在嘴裏的食物,那東西有著純黑的翅膀,落在貓嘴外麵的爪子還在微微的抽搐著……

蝙蝠?該死的,居然是蝙蝠?

我一瞬間明白過來,這蝙蝠必定是躲在城隍老爺的塑像後麵,大概是我驚嚇了它,正欲飛出去,卻正好被黑貓逮到,黑貓跳起的高度夠不著蝙蝠,於是,自然而然的利用我做了“借力”,順利的逮到了它美味可口的食物。

我大大的鬆了口氣,心中卻是奇怪,剛才那蝙蝠飛行的姿勢,好生奇怪,怎麼看著向是一張“人皮”?我被自己這個荒唐的想法嚇了老大一跳,心中不由自主的想起,好像黑貓和蝙蝠,在傳說中,總帶著一點點的邪惡與詭異。

這隻黑貓的膽子可還真是大得嚇人,一般來說,隻有養熟了的貓,才會親昵的跳到主人身上撒嬌,普通的貓,見著生人就躲,可是這隻黑貓,明顯的並不怕我,雖然它的口中叼著蝙蝠,可是一雙妖異的綠瞳,卻一直盯著我,好像是領地受到侵擾的守衛者。

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這黑貓好像具備著高等智慧?難道,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覺?

我一邊想著,一邊神不守舍的準備撿起地上的行李包,離開這裏,這城隍廟絕對不像是有人住的樣子。

可是我猛然一個轉身,卻不由自主的“氨了一聲,然後連著退了三四步,差點就推到城隍老爺的塑像前,震驚的看著眼前這個人……

這老頭是什麼時候進來的?而且,就這麼站在我的背後?

我的一顆心再次“砰砰”的亂跳,轉身打量著眼前的老頭——強行壓下心中的惶恐,怯怯的開口:“老人家好,我是來租房子的?

這個老頭難道就是城中村口那個人告訴我的廖老頭?他的年齡應該很老了,佝僂著背,一雙眼睛渾濁不看,臉上布滿皺紋,像是整個皮肉都打著皺褶……如同是壓在箱子底下的陳年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