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徑烏力吉檢查站買到了從70公裏外的瑪瑙山上挖來的瑪瑙花,像雕刻出來的葡萄一樣,還有灘瑪瑙,白色的,真正的瑪瑙,雖然不是值錢的東西,但是真過了尋寶的癮啊。在幾乎寸草不生的荒漠上,石頭開出的花是最迷人的。
下午時分,到達所謂烏素圖附近時,新修的一級路連路標都沒有就斷了,隻好回頭幾公裏再下道,附近布滿工廠,大煙筒林立,濃煙遮日,遍地岔路,好在一下就找到一個摩托車大叔,帶著我上了大路,不然不知道又要繞多久了。
這裏汙染嚴重異常,煤灰亂揚,道路混亂,去年經過時就是這樣,今年還是如此。廠區,生活區,各種道路混雜,沒有標誌,國道上大車、小車、摩托、亂成一團,到烏海的40公裏路走上一個多小時是不新鮮的。
沿途隻好不斷問路,在一個叫做烏素圖的新建小鎮上向一個當地出租司機問路時,他從我開了一條縫的副駕車窗裏把車裏看了個遍——當時我副座上放著一個筐,裏麵都是吃的——然後又看著我,忽然哈哈大笑地說:就是你一個人開來的嗎?是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有點生氣了,哭笑不得地叫道:有什麼好笑的?快告訴我怎麼走。他並沒有因為我的氣急敗壞而生氣,繼續哈哈哈哈笑著,兀自說:真了不起!然後才詳細告訴我路程。
好在在黃昏之前趕到了烏海市,根據以往的經驗,很快找到主要街道,又找到了一個獅城賓館,剛裝修完的房間裏一股味道,還好心的生了暖氣,隻好忍著住下了,95元,如果不考慮氣味的話,是很不錯的選擇。而且停車是免費的。
不遠的新華西路的路口有個中式快餐也很不錯,終於吃到了像點文明地方的飯菜了。一天了,沒有吃什麼正經的飯,真餓壞了。這些天來喝的水,洗的水都是鹹的,隻不過鹹的程度不同罷了。菜也很鹹。
就要到家了,並沒有想家的感覺,一個人就是家,走到哪裏,哪裏就是家吧。經曆了不少擔心的過程,經曆了不少沒有信心的時候,在自然的阻擋和人為的困難麵前,才知道原來我能做到很多很多,心中自有明燈,就再沒什麼煩惱,也沒什麼懼怕的了,這就是真正的堅強的開始吧。我的心徹底解放和自由了。
晚上四五的短信又令我想起去年的甘南,那是多麼美麗的地方啊,郎木寺的陽光,拉布楞寺的人群,那個秋天……在這微冷的北方的夜晚,我似乎已經成了一條獨狼,快樂的獨狼,即使沒有豔遇和同伴仍然快樂。
一個人的微冷的夜晚,擁被而眠,再次憶起往事,憶起去年的郎木寺,那時的我,曾經懷著怎樣的思緒啊。其實,冷沒關係,隻要陽光燦爛就好,熱沒關係,隻要有流水潺潺就好,你不在沒關係,隻要告訴我你在哪裏就好。
這樣的修辭方法好像叫做比,我不是文學家也不是文字青年隻憑中學語文知識的記憶來判斷,就算貽笑了大方也在所不惜。
在30多天前出發的日子,接連的秋日暖陽,讓我們的情緒高昂,而回程時,已經能夠體會到了北方的寒意,一個人的寒夜裏,回憶是最好的夥伴。
後麵的說法其實源於當時的阿光以及我的任性,實際上,我早就已經很不任性了,隻是擔心一旦某天原來的瘋性大發,甩開阿光獨自上路,阿光會難以接受。不知道阿光是真的寬容還是為了討我的歡心,他沒有語塞,回答了讓我有點意外、有點失望、又有點感動的那句話。他就是這麼一個實際的人,我肚裏立馬冒出一句很任性的話,要是我不想讓你知道我在哪兒呢?不過,這話我隻能讓它爛在肚子裏,因為說出來就太過分、太任性、太不人道、太對不起他了,最好連這樣的念頭都不要有,這就是我已經不任性的地方。
我那時最大的理想,是將來有了兒子以後,開著我的小切,把兒子放在副座上,雲:遊天下,讓我兒子和我一起走過山山水水。因為我現在不任性了,所以有個Babv是在所l難免的,況且我自己也想要,男的女的其實無所謂,反正到了青春期才有分別的。我希望帶著我的嬰兒開車出去,3歲以前的嬰兒,這感覺可能就像以前帶著我的狗出去一樣,不過嬰兒比狗難照顧得多。這個念頭產生在馳騁在張北的山路上時,有一刻我忽然覺得,轉頭看看副座上如果不是阿光而是個胖小子,那感覺一定非常幸福,不是說看見了他不覺得幸福,實際上我更願意坐在副座上幸福地被阿光偶爾看一眼,這說明我是很小女人的,希望成為配角,但是,也有很多時候,我還是喜歡自己坐在方向盤後麵,那時候,轉頭看見的是阿光多少有點僭越的不安,這又說明我是個傳統的女人,習慣了男性為主導的社會規則。所以,如果自己坐在方向盤後,旁邊是個胖小子或胖、r頭,應該是很完美的組合。
這樣的理想其實產生的有點迫不得已,因為不想為照顧Baby而耽誤了‘雲遊的大好年華,所以故作兩全其美狀幹脆帶上寶貝兒一起上路。越想這樣的做法越覺得好處多多,隻是多少有點離經叛道之嫌,大概將來我能發的瘋最多也不過如此。那時阿光對此心中頗有微詞,沒有直說,但還是被我看出來了,他不說是因為他認為我根本做不到這一點,所以現在說出來徒增爭吵,再有就是他根本不可能同意我這麼做,因為如果有了兒子也有他一份,他不會聽任我如此瘋狂地把兒子置於他視線之外的危險境地,再有,他還會說其實最在乎的是我,不能讓我outofhisview.
其實,我從根本上就知道他不會僅僅滿足於告訴他一聲就好的程度,至少在兒子還是嬰兒的時候絕對不會的,除了我心中會非常滿足和欣喜以外,這麼發瘋的結果會給很多人帶來憂慮,這是不言而喻的,所以,以我目前不再任性的情況發展下去的話,恐怕到真有了兒子的那天我根本不會有帶孩子開車雲遊的念頭,所以,我說這是我最大的理想,而理想往往是難以達到的境界。然而現在,這一切都已經隨著日子的流逝而灰飛煙滅。
寒意微露的夜晚,陰鬱的北方天空,更加讓人懷念陽光的溫暖和美好,多希望是在北京的家裏,早上睜眼就看見清晰的西山輪廓和日出的紅霞以及幹淨的藍天,那都會讓我覺的是在做夢,仿佛不是在家而是在旅行中。因為隻有去到不那麼文明的地方,才能看見明澈的天空。
朗木寺的天,不是我見到的最明澈的天,但是在那裏,我看見了最明澈的心靈。
2003年的秋天,通往朗木寺的路,是最讓人擔心的一段行程,早就聽說由於興建蘭郎高速路,原先的213國道已經麵目全非,異常難走,出發之前,還和一直在那邊的中石化工作的朋友保持聯絡,據說在一個叫做分水嶺的地方挖出了地下水,原本就是搓板路的路麵成了大泥坑,經常堵車,夜間迷路,加上連日降水,從合作到朗木寺的路苦不堪言,一旦不通,需從合作向東,繞行1000來公裏,再往西繞回來,方能到達朗木寺。
我有一個朋友叫小勇,是搞搖滾的,他不演出的時候,幹過很多營生,除了搖滾以外,沒有一樣正經的事,去年年底,聽說他去了中甸,那時那裏已經叫做香格裏拉了,在那裏和朋友一起,開了一家小旅館,從此我就更加難以見到他。其實,我的內心是很羨慕小勇的自由的。我喜歡去沒去過的地方,最好是別的城裏人都沒去過的世界的角落,但是第一,我的膽子實在是不大,第二,我沒有勇氣去爭取自由,開車出來耍,已然是我最大膽的舉動了,所以在我心底裏,竟然是有一點點希望發生意外,我們不得不繞道去武都那邊,可以去得婁山關等地方,去到那些荒涼的山穀,那些地圖上陌生的地名,那些其他城裏人很少去過的地方,真正原汁原味的自然中。
真正的情況是沒有出現任何意外,雖然在蘭州時,236哥哥也說路很不好走,甚至拿出唐蕃古道來遊說我,我都沒有動搖,執意要按原計劃行動。就像這次來新疆一樣,走之前,切隊的老河曾經苦口婆心地勸了我好幾次,希望我們晚點出發,和他們一起走,以免我一個女子單車長途旅行,可是,因為一直以來的計劃,我不想因為時間緊而放棄很多地方,最終還是辜負了老河哥哥的苦心,每次想到這裏都覺得很過意不去。
那次從夏河出來後,還走了一條別人少走的新路,穿過桑科草原,繞過了合作,直接到達合作南邊的阿木去乎。雖然有點冒險,但是異常順利,景色也很美好,以至於和所做的精神準備相比,實際情況顯得太不值一提。在淥曲過夜後,第二天穿過213國道的爛路,雖然是100公裏走了4小時,我們還是順利到達郎木寺,中問阿光也曾在泥潭裏幫助前麵陷住的拖拉機推車,而其他車上的老藏們反而先看熱鬧,後來我羞他們,他們也才笑著來幫忙了。
大名鼎鼎的郎木寺,被描繪成詩意的地方,但是,卻不是我喜歡的寬闊,開敞的類型,沒有更加奇異的山水風景,郎木寺所在的地方並不寬敞,顯的有點逼仄,可能是因為川甘交界的緣故出名吧,不過,自然、平和、樸實是不假的,這也是吸引都市人的地方吧。
午後的郎木寺是很愜意的,離鎮子不遠靠近西邊那個寺廟的地方就是仙女洞,白龍江源的所在,去仙女洞的路上有個小學,校門建得好像個廟門,五彩繽紛,乍看仿佛巧奪天工。所謂的江源就是沿著一條湍急的小溪往上遊走,逐漸走進一個幽穀,那邊的山勢完全不像一路見到的饅頭山,而是很峻峭很神秘的形態,而且顏色蒼翠.有點像童話書裏鬼怪居住的地方,當然也可以說是有仙氣的。就在快走到傳聞中的水潭的時候,遇到幾個中年以上的藏族男女半倚在草地上野餐,其中竟還有個上了年紀的喇嘛,我們向他們問路,雖然他們都不怎麼會說漢話,但是聽得懂,彼此都以笑容交流。從這裏開始,就開始有一些小型的被風馬旗圍繞的神跡,但是沒有任何解說,其實,我總覺得是大家牽強附會之作。
終於,路仿佛到了盡頭,一潭碧水,被蔥蘢的樹木和山石環繞,四顧不見去路,大
約隻有攀登繞行。正盤桓中,忽有悠揚的花兒調自水潭深處飄來,高亢、優美,聞聲而不見人影,仿佛置身夢中,這樣美得令人窒息的時刻似乎隻有一呼吸間,又仿佛有一輩子長,花兒調中,山石深處出現幾個回族青年的身影,他們踮足自潭邊攀石踏水一路過來,手腳並用之間,口中仍流淌著高亢的歌調,唱歌就和說話一樣自然。不一時,就來到驚詫莫名的我們身邊,問他們唱的內容,起初還忸怩不說,反正是愛情方麵的,再三追問下,以方言相告,重複三遍仍然不解,隻聽懂那“路難行”三字,於是大家做開懷一笑,此時那老僧也來到水潭邊,另有幾個青年喇嘛也來遊玩,大家以簡單普通話寒暄,說些家常,好不愜意。
那老僧約有60多歲,微胖的身體顯得還很硬朗,他並不過多打聽我們的情況,隻是帶著我們逐一講解那些小神跡,比如像老虎的石頭,六字真言,活佛以指甲刻出的字母“啊”等等,在他指點下,我們才注意到剛才忽略掉的很多細節,他也不多說,每個神跡前說上幾字,內容簡短,語調緩和,每次說完都要盍掌拜一下,很有長者的風度的謙和態度。又帶我們上山坡,俯瞰夕陽中郎木寺全景,遠處氈房外的藏狗瘋狂吠叫,瘋狂蹦跳,做瘋狂咬人狀。我注意到他行走時,右手背在後麵,一邊挽著袈裟,拇指和中指相碰,其餘三指自然彎曲,做出一個佛的手勢,看來即使行走之中,他也在修行。
郎木寺的黃昏要到山坡上去坐著,在那裏能夠看到我喜歡的開闊的景色,其實,隻要是在野外的黃昏都會很美,但是還是和北京香山上看的不一樣,這裏的山、樹、草、廟子,都融在夕陽的金色裏,人離天很近,一切仿佛是接近天國的。
當天晚上,我們去了圈子裏甚為名的麗莎的餐廳,飯菜種類不多,但是還算挺可口的,尤其是招牌BigYak漢堡和ApplePie。奶茶是用速溶的,不過味道挺好,就是貴了點,3塊一杯。屋子很是不大,聚著十來個老外,白天竟是見不到的,晚上都跑這兒來了,吳麗莎真是得感謝LP和驢壇的朋友們,否則,憑她那洋味的飯菜,特立獨行的風格和粗魯的兒子,當地人也決不會光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