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晴朗,卻帶著灰藍色。像是上空永遠都懸著肮髒的霧。風很和旭,照在身上的卻不是陽光。
背後有衝天的大火,燃燒著的是一棟巨大的白色房屋。代德威莫不能理解怎麼會有這麼高大的房子,他現在自身處在巨樹組成的樹林裏,但越過樹頂看去,甚至連房子一樓的窗台都看得見。白色羽毛的鴿子形狀的鳥在房頂上方盤旋,不時地從不知什麼地方銜來一束火苗,丟在房頂上。
風從代德威莫臉上擦過。他記起自己正在高速移動著,從一棵樹的樹幹到另一棵的。背後是比他大上數倍的追兵,那是一種黑色的蜘蛛,頭的正中突起一隻閃著紅光的眼睛,背後有三條金色的條紋,全身油亮。它們吐出來的不是絲,而是金色的火束。火束從代德威莫身邊擦過,卻沒有一發射中。
代德威莫發現,這是因為有人正保護著他。他正被一個人橫抱著,那個人隻是揮一揮手,樹幹便挪動位置,將蜘蛛的路攔下。樹枝伸展開來,成為阻擊追殺者的鞭子。地麵上長出牆壁,天空則落下冰雹。那人手指所指處,爆出雷鳴般的轟響,使蜘蛛應聲而倒。
然而蜘蛛的數量卻越來越多,殺之不盡。代德威莫可以聽到那人焦急而疲憊的喘息聲。突然,他們衝上了一條長長的旋梯,然後打開了一扇門。
追兵消失了。隻有海水拍擊沙灘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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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而來的濕氣鑽進代德威莫的鼻孔,刺激著他的感覺,讓他猛地興奮起來。本能地坐直身子,陽光和海浪的聲音卻都消失了。
隻有魔法藥劑的味道在飄散。
這是一個並不十分窄小,卻有一點點陰暗的房間,位於拜俄王國東部海爾克伯國主城瑪欣城與所屬小鎮黑曲奇鎮之間,所有權屬於海爾克伯國宗主,而使用權則暫歸法師代德威莫·德康·路法斯。
房間的住客略發了一會呆,然後在輕微的頭疼中清醒了過來。他發覺自己是做了一個似乎有點荒誕的夢。
最近他時常做這樣的夢。大約是他開始喝何普茶以後。夢的內容如此清晰,以至於他會在無意中覺得那其實是一種回憶,是他早已忘記了的,幼年時的回憶。
代德威莫的記憶力極好,但是對於自己很小的時候——大約四五歲之前,也就是他來到戴斯之前的事情,他隻有一些怪異的,不合常理的情境的碎片。原本他並不太在意那些事,但是最近,這些原本模糊的記憶開始變得清晰起來。其中的畫麵即使對於一個法師來說,也有些過於荒誕和不可理解,比如說今早起床前的夢。代德威莫分不清這是一個夢,還是一個以夢的形式重現的記憶。又或許,這隻不過是他的安神飲料所製造出的一個幻象?他可是聽說過,荷普茶有致幻的副作用的。
但在這些幻象中,隻有一個形象無疑是真實的。那是他從來沒有忘記過的,保護他,將他送到戴斯島上的男人。代德威莫記不清他的臉,但最近隻要一閉上眼,他就聽得見那人尖細的,宛如硬木相互摩擦的聲音:
“我被稱呼為鐵針……這孩子的名字是……戴卓瑪……”(注)
代德威莫突然湧起了一股如同鄉悉般的情緒。鐵針,那個把自己包著灰色鬥蓬裏,瘦弱而結實的男人,
曾經保護過他,照顧過他的人,現在在哪裏,做著什麼事情?
腦子裏麵突然冒出了“風原之主”這個名詞,似乎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不過代德威莫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聽來這個詞了。
又坐了一會,代德威莫突然發現他床頭桌上放著的水杯倒了,水正從桌上滴到枕巾上。剛才好像就是這個弄醒他的。他立刻回過神來,將杯子放正,下床穿好衣服。
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今天還有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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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代德威莫原名戴卓瑪,參見《總序》、《起程的少年·序章》以及《起程的少年·變故與故人》等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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