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手六子的來路眾紛紜,他自己則同監獄裏頭的大部分囚犯一樣,對自己犯的事兒含糊其辭,不大想提起。
有的他是出老千叫人送進來的,有人他是拐帶了某個大人物家的姨太太,也有人他犯了大事,不過被人保了下來……多半的人都比較相信頭一種法,但是榔頭知道,鬼手六子絕不是一個賭徒。
榔頭是一個工人,在做工人之前,他在南邊種田,饑荒的時候,也跑去更內陸的地方去給人家種田賣力氣,做工人是被迫的,雖然賺得多,但是他不願意,做農民是榔頭的理想,他生對土地、對土地裏頭的東西有一份然的敏銳。
沒有人教過榔頭種地,但是他的田總比其他人種的要好些,秋光景好的時候,他還會在地裏頭搭個窩棚,看糧食,土地的味道,榔頭自認為監獄裏頭沒人比他熟悉。
那個鬼手六子的身上,有一股子很重的土腥味。
這樣的腥味,與漚肥後的黑土地不同,與下過雨後長青苔的土地也不同,更多的是一種腐爛的味道,更確切的,有些像榔頭在翻地的時候從地裏頭翻出來一隻死了很久的大老鼠的味道。
榔頭與杜和接觸的時間不長,也就是一起吃了幾頓飯,睡過幾次單純的覺的關係,但是榔頭也能察覺到,杜和對於幹淨的令人發指的要求。
一個有點愛幹淨,鼻子還敏感的吃不進餿飯的年輕人,怎麼可能聞不到鬼手六子身上的臭味?
榔頭走一路想了一路,感覺自己來這個監室似乎是來對了,從上到下,似乎這裏的每個人都有秘密,惹事情的反而很少,叫還準備打幾場架來確立地位的榔頭有些不適應,也有些興奮。
男人嘛,對一些有些危險的、刺激的玩意,總是充滿了興趣的。
懷揣著某種特別的好奇心,榔頭這回難得粗中有細了一回,不僅果然沒有帶杜和一起吃飯,就連話都不同杜和搭茬了,放開了時間讓杜和與他打得火熱的六子哥越聊越開心。
老河底子沒有理會杜和,杜和過去打了個轉,就在疤臉鐵頭憤懣的目光中,又陪著笑溜回了鬼手六子身邊,獻寶一樣的從背後拿了個粗麵發糕出來,遞給了鬼手六子。
“六子哥,你瞧,我剛剛從看守那換的,玩兒半了,墊墊饑呀。”
杜和的討好簡直要寫在臉上了。
鬼手六子看著杜和手中的發糕,又作了難,開口道:“你別是想賄賂我叫你押注吧。”
杜和滿臉尷尬的搖了搖頭,期期艾艾的:“當然不是,我是真心同六哥交好的,六哥,你吃吧,就算不帶我玩也沒關係。”
鬼手六子嚴重嘲弄一閃而過,順勢接過了發糕,咬了一口,杜和喉嚨一動,吞了吞口水。
家裏頭幾沒來了,杜和的胃又有些沒底,見到點幹糧就饞的走不動路。
原先在家的時候,五芳齋的糕點送過來,杜和也就沾一口,餘下的都不帶碰的,到了連魁班,稍微改了改這個毛病,他覺得難以下咽,甜的過火的路邊桂花糕,也肯吃了。
現在,連個發糕都能將他看的直流口水……
暗歎一聲,杜和掐了掐自己的大腿肉,勉強將精神集中起來,對鬼手六子手上那兩顆骰子掃來掃去,看得出來的喜歡。
鬼手六子看到杜和的可憐表情,推了推腳邊的飯碗問,“想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