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到,秀女杜霜接旨。”宣旨的公公高聲朗道,我與小翠都跪下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秀女杜霜,火場存生,其福之厚,實乃天之寵兒,朕今封為妃,位列二品,賜號武,即日轉住慈泰宮,位居宮首。欽此。”
謝恩後,我接過這莫名其妙的聖旨,我滿臉不解地看向小翠,小翠明顯也被嚇到,傻笑著不斷向我搖頭,我隱約還聽見那公公說了些話,但根本沒聽進去,接著就被急急地推上玉座,送往慈泰宮。時間在我驚愕中過去了,當我與小翠再次同處一室時,已是傍晚時分,我在冷宮的一切也已搬進慈泰宮寢宮內室。
寢宮大廳內,小翠與我同坐在桌子旁,小翠無意識地為我倒著茶,她自己也倒了一杯,捧著就喝,卻被那茶水給燙到,她頓時清醒過來,激動地說,
“小姐小姐,這茶水是燙的耶,那我們真的是在慈泰宮裏?我不是在做夢吧?小姐你真的被冊封了?賜號武。。。。武妃,好威嚴的一個封號啊。”
小翠的興奮喚醒了我,我環看這雕欄玉砌,金碧輝煌的房間,隻是寢宮的大廳,就比我在冷宮時住的整個房子大。
‘我是真的被冊封?我是不是病了在做夢啊?’低頭撫額,碰觸到額頭的傷疤時,我立刻清醒過來,驚恐不安地對小翠說,
“小翠,你醒醒,這都是假的。我們被陷害了,假傳聖旨已是死罪,還冒充妃子,更是罪加一等,要誅九族的。”
小翠愣了愣,我立刻將緊握在手的聖旨攤開在桌子上,小翠立刻湊過來,與我一同查看。
聖旨是金絲綢緞而成,質感細膩柔滑,一接觸就知道是極品。聖旨背麵刺有金龍吐珠,兩側玉軸處則刺有銀色雙龍,繡工精美,用線如神,每條龍都活靈活現,能有這麽精湛的繡工,我想隻有在皇宮裏才能看到。以上種種都說明了,此物定是出自皇宮,可並不代表不能作假,我反複閱讀著聖旨的內容,再認真細看那璽印,璽印上確確實實寫上‘永昌帝璽’。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我都沒能看出有什麽破綻,我抱著點點希望問小翠,
“新帝名諱應該是龍甄,不是永昌,是吧?這是假的璽印,那就是聖旨都是假的是吧?快快快,去找外麵的公公,就說我們已知道這是假的,如果不想人頭落地,就快將我們送回冷宮。不然我就要上報朝廷,到時他們就別想活了。”
小翠還盯著聖旨看,我不斷地推著她,她反應有點遲鈍地說,
“小姐。。。新帝的名諱確實是龍甄,但登基後,號永昌帝,那是不是說。。。這是真的聖旨。是真的,小姐,你被冊封了。這是天大的喜事,我們應該慶祝慶祝才對。”
小翠說到最後開心地跳了起來。圍著桌子有跑又跳,我卻癱軟在桌子旁,我絕望地說,
“不是真的,怎麽會這樣?小翠,小翠,你聽我說,你想想,這除了能說是個玩笑外,根本就不合情理啊,我都沒麵聖,皇上根本就沒見過我。怎麽會突然冊封我?”
我的話像盤冷水,將小翠的熱情潑滅了,但隨後她又點燃希望,對我說,
“這個。。。。小姐,你看,聖旨上是說小姐你大難不死,是天之寵兒,所以冊封為妃,那一定是皇上聽到有人說小姐你在熊熊大火中仍能存活下來,福大命大,所以皇上認為你受上天的眷顧,冊封小姐,是希望小姐也能為宮中帶來福氣。”
小翠的解說我深感荒謬,一時怒火攻心,我一把扯下臉上的輕紗,對著小翠吼道,
“你看清楚,這宮中誰不知道我在大火中被毀了容?世上根本沒有人會爲了這麽個荒謬絕倫的理由而娶一個毀了容的女子為妻為妾,皇上更是不會。聖旨上所說的,根本就是皇上隨便想的理由,讓世人接受冊封一個毀容女子的理由。什麽武妃,賜號‘武’的寓意是什麽?難道單單因為我從火場逃了出來,就說我英勇,威武,足以傳頌四方?但皇上根本就不清楚當晚發生的一切,憑什麽這樣認為?還是這根本就是個笑話,武?我想應該是‘無’吧?沒有冊封妃,不是妃的意思。”
小翠被我嚇到,她懼怕地看著我。我丟下小翠向內室走去。一進內室就看到那靜靜放著的紡織機,機上掛著我那未完成的布料與紗線,但搬弄過後全都糾結在一齊,我直覺地走過去,伸手慢慢理清那紛亂的布與線,願我的煩心事也能理清理順,不再繞心。
三更時分,皇上當然不可能過來就寢,但我也樂於如此,我如常到平和宮與白梅相見,今天發生了這麽多事,使我身心相當疲憊,我要拋開一切,忘記我的身份,放下我的負擔,靠在白梅的懷裏,向他撒嬌,讓他疼我,親我,隻要看著他溺愛的表情,一切都會變得甜蜜又美好。
別人常說上天是善妒的,今日看來果不其然。白梅今晚沒能赴約,他又失約了,這半個月,他已經失約3次,但與之前不同的是,他不再隻是留下一封信,而是讓他的一個心腹手下將他的信送來,想必是經過上次的驚嚇,擔心我真有個萬一時,他的心腹能將我的話帶到給他。
這位侍衛名叫張軍,每次都隻是靜靜地站在離我三步遠的地方,不言苟笑,更不會主動與我搭話,連看都不多看我一眼。而我每次詢問他白梅不能的原因,他都隻是說白梅公務繁忙,未能抽身前來,再追問白梅在忙什麽,他就閉口不再說話,我很是懷疑這究竟是白梅交代不能說,還是他真的不愛講話。
我對著這木頭一樣的張軍,心情更增煩悶,便在院內遊走,梅花已全數掉落,花瓣滿地,冬天梅雪相爭豔,春天雪去梅凋謝,梅樹枝雖光禿難看,但花瓣滿地,也別有一番風味。
隻欣賞了一陣子,我就返回寢宮,從出來時的窗口回到房內,偌大的房間空蕩蕩,燈火全無,再往房內走去,漆黑頓時環繞著我。伸手不見五指,抬腳不知前路,房內一切都是這麽陌生,每走一步我都心驚膽戰,不住猜測著前麵是什麽?是溫軟的床?還是冰冷的牆壁?不安與恐懼,我不住在心中呼喊,有誰來為我點上明燈,指引前路?腦海立刻閃過白梅的俊顏,他是我認定的依歸,那他能幫我嗎?白梅不也是受製於這宮殿,不也需要在這恐怖的宮殿中掙紮生存,那他還有餘力為我指引前路嗎?還是。。。。。我不應該成為他生存的包袱。
這晚,迷惘,恐懼,慌亂。。。。。百樣的感受不間斷地纏繞著我,讓我不得安眠。躺在床上聽著更夫報更,五更天都過了,我還是在床上輾轉反側,最後我決定起來算了。房內依舊漆黑一片,我為自己點上燈,然後到梳妝台前,用我準備好的工具,在臉上重新弄上傷疤,完畢以輕紗遮臉,再隨意披上一件薄外套後,我步出寢宮。天還未開始亮,門外也沒有一個公公或宮女守候,不安與疑惑纏上心頭。
我隨性走在空蕩的走道上,四月的夜風還帶著絲絲寒冷,但正好幫我發熱的頭腦降降溫,思緒隨即清晰很多。我邊走邊分析著現狀,
‘聖旨。。。。應該是真的,上麵有新帝的稱號,而且我是乘玉座進這慈泰宮,如果真是假傳聖旨的鬧戲,應該沒有人敢這麽大搖大擺,做這大逆不道的事,那究竟是什麽原因而冊封我呢?而且這宮殿怎麽這麽冷清?新封妃子的宮殿應該是宮女嬤嬤公公滿院才算正常,最起碼也應該有宮女徹夜守宮才對,而且冊封的聖旨都下了,依照規矩,比我品位低的嬪妃,應該趕著過來請安行禮,巴結討好,或是同級的妃子前來道賀,最起碼居住在慈泰宮的嬪妃要來叩見新任宮主才是,可是根本就沒人來,爲什麽?’
我自言自語地走著,正撞上小翠,她捧著臉盤從後麵呼喚著我,
“小姐、小姐。。。你聽到我說話嗎?你怎麽這麽早起?早晨的空氣帶有濕度,你穿這麽單薄小心著涼。”
我回身向小翠走去,然後一同回到寢宮。寢宮內與外一樣寒冷,但室內卻多了一份說不出的壓抑感。我接過小翠遞過來的熱毛巾,被那熱毛巾燙到時,我才發現我的雙手被寒風吹得冰涼且僵硬。我摘下輕紗,微微梳洗一番後,我讓小翠與我在床邊相鄰而坐,小翠見我神情嚴肅,也沒顧忌什麽,坐了下來。我說,
“小翠,我仔細想過了,那聖旨應該是真的,但我敢肯定,冊封的理由絕對不是聖旨上所說的那樣,一定是另有隱情。所以我想你幫我到處打聽打聽,還有,這座慈泰宮也古怪得很,我發現沒有宮女或公公徹夜守宮,而且現在應該過了卯時,外麵卻沒見一個宮女,爲什麽呢?昨晚你有從其他宮女那裏聽到些什麽嗎?”
小翠緩緩點了點頭,聽了我的話後,她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對我說,
“我知道了,我等下就去打聽一下冊封的事,但聽小姐你說起,這宮殿真的很奇怪。我昨晚回寢室時,所有的宮女已經沐浴更衣,坐著在閑聊,等我沐浴完後,她們都準備就寢了,我有問她們今晚誰守宮,她們都說這宮殿不用守宮的,這是這裏的規矩。而且好像連內侍公公都沒指派下來,宮女們沒人管束,更是大膽囂張。就像剛剛,隻有我一人起來,隨後我將其他的宮女都叫醒,她們怒目以對,怒盛地告訴我,在慈泰宮工作,就要按這裏的規矩做事,包括下人可以睡到辰時才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