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鎖深牢,兄弟雙葬身(3 / 3)

潘昌遠輕輕撩開黑色窗簾,向外麵望去,今晚的月亮格外大、格外圓,本應月朗星稀,但是今晚卻有所不同,雖然月亮極大,但是在不遠處還是星星點點地點綴著無數的星星。過往的一切在潘昌遠的腦海中閃過,父親的過世,弟弟的背叛,天懲的計劃,潘俊的困境,這所有的源頭都是因為驅蟲師的背叛,而今晚他就要解決這一切,用天懲的方式將那個背叛了驅蟲師家族的人除掉。今晚,他已經等了太久太久,臥薪嚐膽地守在雙鴿第,之後一直佯裝昏迷,這一切都是為了今晚,他希望能夠彌補多年前自己所犯下的錯誤。

車子在月光之下疾馳著,向城東炮局胡同二十一號而去。炮局監獄門口是一個小小的崗樓,與北平城中絕大部分監獄不同的是,這裏的守衛清一水的日本人。司機將車停在門口立刻有兩個荷槍實彈的日本兵小跑著奔了過來站在車前,旁邊的日本軍官掏出一個證件遞給那個日本兵,日本兵看完之後立刻雙腳立正行了個軍禮,挎上槍雙手將證件呈上去然後衝著身後揮揮手,兩個日本兵將擺在門前的路障除去,司機將車開進了炮局監獄,停在炮局監獄的一側。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日本人用並不流利的中文指著前麵的塔樓說道:“他就在那裏麵,我隻能送你到這裏了!”

潘昌遠會意地點了點頭,然後推開車門,下了車,站在原地輕輕扯了扯衣角,徑直向前走去。可能是武田特意安排,因為這一路上潘昌遠沒有見到一個日本兵。順著那塔樓的台階拾級而下,一股陰冷之氣從下麵不停地向上湧,帶著濃重的臭味和黴潮味。走下台階,不太寬敞的走廊黑乎乎的,隻有頭頂數盞昏黃的白熾燈,但也照不了多遠。那兩間混凝土澆築的監獄立在走廊的最深處,相對而建。

厚厚的鐵門上掛著一層厚厚的鐵鏽,就連那門上的鐵鎖也生滿了鏽,隻在鐵門下麵有一個小小的開口,應該是平日裏送食物所用吧!在左側的鐵門旁掛著一把鑰匙,潘昌遠拿下那把鑰匙,略作猶豫,然後將鑰匙插進了鑰匙孔,隨著一聲輕微的“哢嚓”聲,房門被打開了。

潘昌遠長出一口氣,輕輕推開那扇門,一個寬敞的房間出現在潘昌遠的麵前。這房間的布置與此前潘穎軒的書房極為相似,一排書架放在房間的東側,書架前麵是一張巨大的方桌。此刻一個人正坐在方桌前麵,見門被打開,他緩緩抬起頭,放下手中的筆,泰然地坐在椅子上,麵帶笑意地望著眼前戴著管修人皮麵具的潘昌遠,那人正是上一代木係驅蟲師君子潘穎軒。

“你終於來了!”未等潘昌遠開口,潘穎軒搶在前麵說道。

“你好像早知道我會來!”潘昌遠淡淡地說道。

“嗬嗬!”潘穎軒得意地笑了笑說道,“我當然知道,因為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

“果然是這樣!”潘昌遠淡淡地說道。

“既然來了,就摘掉你的人皮麵具,讓我看看我躲了這麼多年的天懲的頭目究竟是誰?”潘穎軒說著站起身來。

“嗬嗬!”潘昌遠輕蔑地笑了笑,說道,“你怎麼知道來的一定是天懲的頭目?”

“這麼多年,管修和庚年兩個人一直在我身邊搞小動作,這點我不是不知道,他們之所以對驅蟲師家族了解那麼多,我想除了庚年是皇室後裔之外,最可能的就是受到了天懲的支持。這麼多年我沒有將他們從我身邊除掉的一個主要原因就是想通過他們找到天懲。”潘穎軒將“天懲”兩個字咬得極重,“我知道我是天懲最大的目標,所以一旦我放出消息,那麼來清除我的一定會是天懲的頭目!”

“果然這麼多年你都沒有變!”潘昌遠說著輕輕地摘掉戴在臉上的人皮麵具,與潘穎軒四目相對,潘穎軒不禁一愣,目光炯炯地望著眼前的潘昌遠說道:“怎麼會是你?”

“我以為你已經猜到了呢!”潘昌遠不無諷刺地說道。

“沒想到我這麼多年一直躲著的天懲頭領竟然是你!”潘穎軒狠狠地咬著牙說道。

“嗬嗬,我竟然還活著!”潘昌遠望著潘穎軒淡淡地說道。

“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當初父親不讓你當木係驅蟲師的君子了,原來你是天懲的人!”潘穎軒恍然大悟地說道。

“我也沒有想到你為了得到驅蟲師家族的秘密竟然會與日本人狼狽為奸!”潘昌遠還擊道。

“識時務者為俊傑,我不會走父親的老路,想要得到驅蟲師家族的秘密,光靠我一個人的力量早晚會被你們除掉,我隻能依靠日本人!”潘穎軒冷冷地說道,“他們也不過是我的工具罷了!”

“工具?我看你隻是日本人的一條狗而已!”潘昌遠怒罵道,沒想到潘穎軒聽到這句話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哈哈大笑了起來說道:“我是日本人的狗?那總比你們這些加入天懲的叛徒要好得多,你們背棄自己的家族,為了所謂的天懲不顧同門之情,難道你們不是天懲的走狗嗎?”

“如果那四係驅蟲師不是因為覬覦驅蟲師家族的秘密,又怎麼會招致殺身之禍呢?”潘昌遠反詰道。

“嗬嗬,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麼我們手中掌握著改變曆史的能力,卻一定要甘為人下,為什麼五係驅蟲師不能聯合起來與天下一搏!”潘穎軒說著目光柔和了下來,輕聲說道,“大哥,天懲究竟有什麼好處,我們何不一起大幹一場?”

“哎……”潘昌遠長歎了一口氣說道,“我以為幾十年前你已經明白了這個道理,直到現在我才知道你根本不懂。”

“什麼道理?”潘穎軒冷冷地說道。

潘昌遠向四周打量了一番,然後將目光落在旁邊的那副殘局上,說道:“你還記得這盤棋嗎?”

“記得,這是父親一直到死也沒有破解的殘局!”潘穎軒望著那棋盤說道。

“嗬嗬,其實父親在最後已經破解了這個殘局!”潘昌遠淡淡地說道,“他因為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所以一直沒有將我是天懲成員這件事透露給你。”

“哦?”潘穎軒半信半疑地望著潘昌遠。

潘昌遠緩緩走到那棋局前麵,拿起一枚白子,落在白棋的氣眼上,周圍的一片白棋硬生生地斷了生路。

“這算是什麼走法?自取滅亡嗎?”潘穎軒背著手走到棋盤旁邊,拿起一枚黑子,將剛剛放進去的那枚白子吃掉,誰知這子一吃,方才得意的笑容瞬間僵在了潘穎軒的臉上,這一取舍之間竟然將自己的門戶大開,而白子卻死而複生,掩殺過來!原本的一盤死棋全盤得活!他若有所思地說道:“原來是這樣!”

“佛家有雲,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取舍之間,生死之理便在於此,執著之人絕不會舍生向死,故而必然陷於局中,而大義者舍生向死,以一己之亡換得全盤皆活。父親說驅蟲師家族存在的意義就是為天下人而舍生忘死,倘若背棄初衷必將遭到天懲!”潘昌遠淡淡地說道。

潘穎軒聽完此話,怒從中來,他一把將棋盤翻掉,然後冷冷地說道:“他那時候已經老糊塗了,之前被人草師的花言巧語所惑,喪失了鬥誌,現在,誰也別想阻止我得到驅蟲師家族的秘術!”

“嗬嗬!”潘昌遠冷笑一聲,然後猛然出擊,卻突然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麻痹,根本動彈不得。他驚異地望著潘穎軒,隻見潘穎軒得意地笑了笑說道:“既然我知道你會來,就一定會做好準備,我已經在你來之前在這地上埋下了十幾根青絲。”

“你……”潘昌遠指著潘穎軒,隻覺得胸口發悶,血流加速,正是中了青絲之毒。

“大哥,我最後問你一次,願不願意和我共創一片天地?”潘穎軒注視著潘昌遠說道。潘昌遠此時胸口劇痛無比,一股帶著腥味的鮮血已經從喉嚨湧了上來,這是用最毒的毒蟲做成的青絲。他輕蔑地笑了笑說道:“我恨隻恨不能親手殺死你清理門戶!”

“嗬嗬!”潘穎軒冷笑了一聲,忽然皺了皺眉頭,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也動彈不得,他急忙在身上打量著,隻見胸口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根青絲,這根青絲並不致命,隻會讓身體麻木無法動彈。

“你……”潘穎軒指著潘昌遠道,誰知他的話剛一出口,潘昌遠忽然暴起,從懷裏抽出一把短刀向潘穎軒的胸口刺去,潘穎軒身體無法動彈,隻能眼看那匕首硬生生刺入自己的胸口。刺入後兩個人同時倒在了地上,潘穎軒緊緊地咬著牙,然後向外麵大喊道:“來人啊,來人!”

可是外麵沒有絲毫動靜。此時潘昌遠已經奄奄一息,口鼻都淌出血來,他望著神情驚恐的潘穎軒得意地笑了笑,吃力地說道:“看來你的工具這一次不聽你的了!”

潘穎軒由於失血過多,身體在地上抽搐著,嘴裏不停地喊著:“來人,來人啊!”隨著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身體猛然抽搐了一下,然後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而潘昌遠吃力地翻過身子,平躺在這密室之中,大張著嘴,斷斷續續地呼吸著,終於他停止了呼吸,嘴角掛著一絲笑意。

半個時辰之後,走廊裏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一隊荷槍實彈的日本兵小跑著在走廊的兩旁站成了兩排,接著一個穿著軍裝的男人走了進來。他戴著一副金絲眼鏡,嘴裏叼著一根煙,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容,此人正是武田正純。隻見他走進走廊,用手輕輕掩住鼻子,快步向牢房的方向走來。

走到牢房門口,一個日本兵已經將門打開了,裏麵傳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武田正純輕輕地擺了擺手,將鼻子前麵的血腥味扇掉。牢房裏躺著兩具屍體,一具屍體平躺著,七竅流血,而另外一具屍體則用手緊緊捂著胸口,一把匕首深深地刺入他的左胸,地上是一個已經打翻的棋盤,黑白棋子散落一地。

武田正純站在門口頓了頓,然後輕輕走到潘穎軒的屍體旁邊,低下頭輕聲說道:“潘先生,沒想到吧,螳螂撲蟬,黃雀在後啊,你想見的人恐怕一輩子也見不到了!”

上一次武田與潘穎軒在這牢房中見麵,潘穎軒曾問武田是否找到了他需要的那個人,武田告訴潘穎軒,確實找到了那個人,隻是現在那個人受了刺激,暫時需要恢複一段時間。

說罷,武田將煙蒂放在潘穎軒的胸口,用力地撚了幾下,站起身離開了牢房。

坐上車,武田心滿意足地又點上一根煙,用力地吸了一口,然後躺在後座上。用潘穎軒引出天懲頭目的計劃,潘穎軒本人也曾參與,但是他唯一不知道的就是,這個計劃裏他不僅僅是一個誘餌,更是一個犧牲品。鬆井尚元和潘穎軒都死了,現在武田終於大權在握,全部的驅蟲師計劃都由他一個人主宰了,有人說男人是一種權力欲極強的動物,武田深以為然。

車子徑直向警備司令部的方向而去,按照原計劃他想立刻向關東軍總部發電報,報告潘穎軒的死訊,而且內容他都已經想好了,潘穎軒被天懲刺殺。想到這裏武田正純都有些迫不及待了,他覺得自己的計劃簡直天衣無縫。回到警備司令部,武田正純直接走進辦公室,開始起草那份電文,忽然遠處傳來了一陣爆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