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是看一場戲一樣,十幾秒的時光,刀光劍影,璀璨駭人,卻有如幾個世紀般,讓青的思維沉澱又翻湧了好幾回。
青沒看出孰弱孰強,隻記得黑衣女子輕哼了一聲破窗逃跑了。從結果來看,應該是男子贏了。這一場戲開始的莫明,結束得也很莫明。隻是很不幸的,青也在戲目裏麵,隻不過充當的是一個路人甲,是炮灰。
……
青知道,這個時候她總該做一些什麼,說一些什麼的。可是,思維卻無法控製地,變得異常遲緩,遲緩到,很長很長的時間裏,青都隻是木訥地望著前方,感覺空氣還凝滯在耳邊,有濃重的血腥味順息入鼻。青顧及不到,就連脖間汨汨涔著血的傷口,她也置之不理。
眼前的畫麵,停格在黑衣女子離開前,那注視著自己的瞳孔,有一刻,那裏麵充滿了一種殘忍嗜殺的味道,卻又一下恢複了清明,幹淨得仿若玻璃一般透明清澈……隻是,青能夠感受到,那玻璃瞳仁中暗藏的道道冰刃,仿佛可以刺進自己的心一樣,讓人寒毛聳立,渾身冷戰……
青絲毫不懷疑,若是再晚一秒,自己便已是身首異處。然而她卻挪不開視線,就像被下了詛咒一樣,呆滯地看著女子破窗離開的方向,直到那瞳仁的顏色被另一種漆黑幽深覆蓋,才意識到黑衣女子早已離去,此刻注視著自己的是那個黑發的男子,那個將自己救下,名為“沐”的男子。
終於從轉瞬的死亡和重生之間清醒過來,月光依然是微弱的,卻均勻地透過窗戶灑在自己的半邊身子上。
女子逃跑了,但自己還活著。自己還能呼吸著空氣,還能看到那雙漂亮的黑瞳望著自己。
可是當青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卻全然沒有重生的喜悅。因為,那雙望著自己的眼眸,眉目間明明有著淡淡似曾相識的痕跡,卻是冰冷疏離,帶著些許的不耐。
青忽然感覺背脊發涼,心底間仿佛滋長繁衍開了一股異樣的惡心,頃刻間化作了藤蔓纏住了血管脈絡,那種抽緊的觸覺,像尖刺紮進最柔軟的地方那般,銳利的疼。
青不知道為什麼,會因為這樣的一個眼神,產生這般怪異的情緒和錯覺,青不知該怎麼應對,本想說的那句“謝謝”,也生生重新咽了回去,像魚刺一樣卡在了喉嚨口……
逃避一樣低下頭,青強裝鎮定撐起身體想起身,才觸地,卻觸到了一掌心的黏膩,血腥的味道翻湧著陣陣衝進了鼻腔,那一瞬間,所有的偽裝都土崩瓦解。
,也許是這生與死的落差太過巨大,在生死線上走了一遭的青,直到此刻,才突然覺得害怕,才突然意識到,剛剛發生的,究竟是什麼。
眼前飄零而過的,是記憶裏,那被血染的地,那沾上了鮮紅的牆壁……
那雙黑色的眼眸注視著自己,無從閃躲。
現實與記憶交錯產生了混亂,胃酸翻湧上來帶起的是強烈的惡心,可是青什麼也吐不出,隻是幹嘔著,膽汁都要嘔出來那樣痛苦……
男子終於微閉起眼睛錯開了目光,好像不忍再看下去一樣,直到青停歇了,才睜眼,扔了條手帕過來。
“自己包紮吧,止住血就沒事了。”
隨著這句話落到自己麵前地上的手帕,是幹淨的白色,一塵不染。
青思緒並未銜接上,所以在撿起手帕有些發怔的同時,青也沒有注意到,男子深深蹙起的眉頭,和那一瞬間淩厲起來的眼神,仿佛帶著許許多多,無法明白的,複雜的東西。
青覺得冷,冷得全身顫抖。手帕捏在手心裏,卻有種手腳仿佛不是自己的感覺。春夜,寒風透過窗戶,臉頰已是冰涼,眼淚早已幹透,隻殘留下澀澀的痕跡。
男子說:“這件事情是我們連累到你的。所以我們道歉。”
算是解釋了事情的起因緣由,也同樣做了一個結句。
可是聽著這淡漠毫無感情的道歉,就好像說,“這件事和你沒關係,你是因為我們才被扯進來的,我道歉。”這樣,讓她產生了那種,之前的害怕恐懼,仿佛隻是一場鬧劇一樣的錯覺。
心底無意識竄起了一點火苗,雖然極小極小甚至微不足道到青根本沒在第一時間意識到,可是接下來那下意識的舉動,卻足以證明了她的失常。
青緩緩仰起頭,出乎男子意料的沉靜,臉色蒼白,咬著牙道:“所以,我是不會因為你救了我而感謝你的。”說完,還隱隱有些憤恨地扯過手帕蓋在了還在流著血的傷口上。
男子的下一句話頓時被卡在了喉嚨口,不上不下的。
青輕哼了一聲,不在理會男子,也沒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男子的目光逐漸變了,從原本的慵懶變作了饒有興致,仿佛看到什麼有趣的東西一樣。
“男人救女人不是天經地義的嗎?”男子這麼說算是回敬青的那句“我是不會因為你救了我而感謝你的”。
本來也沒有帶多少的惡意,可是這句略帶較勁的話,卻像是一盆熱油嘩啦一下子澆在了青心底燃起的火苗上。
轟得一下,灼燒出了熊熊的火焰。
青的語氣從未有過的尖利生硬了起來:“隻有大男子主義的人才會理所應當地這麼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