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六位皇子被允許同國王見上一麵。那一幔輕紗背後,卻雲見到的是早已骨瘦如柴的國王,嘴唇微微顫抖著,不見了當初那番高高在上的姿態。
縱使是卻雲,也不禁心頭一顫,哽咽了起來。
不論兒時如何逃避宮廷間的爾虞我詐,不論他對自己的母後做了多麼過分的事情。眼前的這個男人,總是自己的父親,帶著濃濃的血緣親情,血脈相連的父親。
天瀚曾經對自己說過“我並不在乎當執者是誰。但是,這個我和那些兄弟——包括小瑤的爺爺——一起打下來的國家,至少在我有生之年,不想看到他沒落。”
既然溯荷羽家已經奪去了天下,既然這個國家已改姓滄洺王朝,那麼至少現在,滄洺家背負的是全法格特斯國的人民,是一國的責任。
卻雲握著自己父皇幹巴巴的手,近乎一字一頓地承諾:“滄洺王朝,絕對不會沒落。欠溯荷羽家的那些,我會一一償還的……”
卻雲說這些話的時候,是以絕對的真心。對待一個將死的老人,沒有必要再隱藏自己了。隱忍了這麼多年,或許隻是為了這一天。更何況,卻雲自從被卷入這場事件之後,便早已入世了。
隻是卻雲沒有想到,這一段話,竟成了束縛了他一生的關鍵。
`
從主殿出來,太陽已高升了,溫熱地打在臉上,讓卻雲感到有些虛幻。
“呼……”卻雲不留痕跡地用手抹去了眼角的霧氣,回身對寂雨說:“回去吧,小悅兒還在等我們呢~”
“三皇子殿下,如果想一個人靜一靜的話……”寂雨猶豫著停下腳步,話剛說出口,卻聽到卻雲簡潔的一句:“走吧。”寂雨遲疑了一番,終還是跟著卻雲朝馬車的方向走去。
主殿內還有幾位皇子在看完國王之後悲從中來,淚流滿麵的也有,沉聲不語的也有。卻雲不知道他們的情緒是真的還是僅僅的作秀,就如同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眼角會沁出水汽一樣。
悅兒已經在馬車旁邊等了,見卻雲和寂雨來了,立刻躬身道:“殿下,小姐。”
“小悅兒等久了吧?”刻意換上了一張輕鬆的臉,聲音也刻意隨之高昂了起來。卻雲不想讓周圍的人影響到自己的情緒。
悅兒搖頭:“這是我們做下人的應該的。”說著,扶著寂雨欲上馬車,身後的卻雲卻是如往常一般調戲悅兒道:“怎麼樣,小悅兒,等一下和我去約會吧?”
如果是照以往,悅兒隻會是橫眉冷目地恭敬回答:“三皇子殿下請您注意您的身份。”然後卻雲便是笑笑:“葷食吃膩了偶爾素食開開胃也不錯~”
卻雲覺得,如果自己這般能讓寂雨討厭也好,至少能夠減少一點自己需要償還的情債。但是卻雲沒想到,這一次戲碼卻沒能像以往那般演下去。
一路上看著寂雨沉默不語,悅兒已經猜到十有八九還是因為卻雲的事。跟著寂雨那麼多年,寂雨無論如何偽裝自己,也逃不過悅兒的眼睛。特別還是在這種大家都異常悲傷的情況下,卻雲還能輕佻地說出這種話,悅兒終於覺得怒從中燒,回身便是一記巴掌上去,直打得卻雲呆在原地,怔了許久。
“小姐為了殿下做了那麼多,殿下為什麼就從來沒有感受到過呢!殿下難道不知道,您這樣的舉動讓小姐有多傷心嗎?!小姐從未要求您為她做些什麼,下嫁到這裏近三年,小姐吃了三年的苦,您卻連麵都不曾願見!如今您還要用這樣輕佻的舉動來傷小姐的心,小姐她……小姐她……”
悅兒說到最後泣不成聲了。還是寂雨首先反應過來拉住了悅兒,輕拍她的背,一邊慌忙向卻雲道歉:“三皇子殿下,悅兒她隻是,她隻是……”
“嗯,我知道了。”卻雲摸了摸臉上的手掌印,笑得淡然,但是目光卻根本沒停留在寂雨身上一秒,而是轉身跨上了馬。
“回去了。”
說罷,他便率先騎著馬離開,隻留下一個虛假的背影。
寂雨看著他的背影,眼中的淚硬生生忍了下來。
“是該有個決斷了。”
寂雨轉身和悅兒一同跨入馬車,笑得淒涼。
`
信鴿停駐在了窗台邊,發出了“咕咕”的聲響。洛瑤聞聲立刻趕了出來,明白是小滿傳信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