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初歇,天氣便是一陣的清朗,唯獨冷的刺骨,卻無半點風頭。
龍兒裹著身子看著小月好似不怕冷的拿著匕首雕刻著雪,或許現在更加像冰。
那些雪在她的手下晶瑩剔透,裏麵的雪是白的耀眼,但是最外麵的一層,卻好似融化成了冰,幹淨的倒映著天上的雲,院子裏的梅花。
小月的手真的很巧,無怪乎她有一手的好針線。
那個雪人,真的變成了“人”。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或許棱角與龍兒有些不一樣,雪人略微豐腴了些,可是那神態真真兒的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龍兒喜歡蹙眉,蹙眉的時候會夾帶著抿緊了嘴巴。這雪人便和她的神情一般模樣。
她細細的看著,越看越是喜歡,便輕輕的含著笑。
小月耍劍也似的刻完了最後一刀,拍了拍手,笑道:“大功告成!”
“阿姐,你看,我這雪人比起其他的雪人如何?”小月一隻手插著腰,一隻手把玩著手上的匕首,也不怕傷著自己。
“真真兒的是個好。”龍兒笑著讚美。
小月眉開眼笑:“那是,那些雪人算什麼,說白是不過是幾個圓球兒,那是小娃娃做的玩意兒!”
小月往手裏哈了口氣,這妮子認真做活的時候不覺得冷,現在倒好,看著通紅的雙手,居然有些發愣了起來。
“若是長了瘡可怎麼好?”小月嘀咕著。
龍兒道:“那就回去吧,用熱水泡泡,會好些。”
小月搖了搖頭:“不要,說好了兩個雪人就是兩個,不然另外一個會傷心的。這樣,阿姐,你要是冷的話先回去,我很快的。”
小月推著龍兒欲走。
龍兒卻不肯:“哪有這樣的道理,反正閑來無事,我就看著你做,也省的你將我這雪人塑像給毀了去!”
“怎麼可能呢!”小月佯裝吃驚,卻還是放開了手,她也希望龍兒在這邊,不是說圖個熱鬧,而是小月想在龍兒麵前炫耀一下。
在家裏的時候哪裏還有這樣的閑情逸致?在府裏,除卻龍兒這位阿姐,好像也沒有別的丫鬟與自己走的太近。要是現在不露個手兒,以後沒機會了可怎麼好?
也許正是這樣想著,小月一邊推雪球的時候,一邊斟酌著開口:“阿姐,我或許年關回去,就不來了。”
龍兒眉頭一皺:“為什麼?”
“娘親知道了林単的事情,說怕我日後在村子裏被人笑話,要帶我去別的地方。”小月手一頓,卻又更加快速的堆起雪球來。
還是那樣的步驟,小月做起來十分熟練,也不會出錯。
又是一個差不多高的三個雪球,小月拿出匕首,比劃著,開始雕刻。這樣的雕刻不用太多的力氣,就算做壞了也還能用雪拍上去重新刻畫,所以一點都不用束手束腳。
“娘親說,在東洲的什麼地方有自己的遠親,想讓我一起過去。我不知道那邊還有什麼親戚,娘親也從來沒有說起過。不過娘親隻是歎著氣告訴我說,到了那邊,或許就能過上好日子,就算不能大富大貴,衣食無憂也是可以的。我想,那邊的親戚應該很有錢吧。”
龍兒不知道怎麼說,小月要走,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來長公子府堪堪半年,對她好的人去寥寥幾人。一個是陸遠,一個是雙雙,一個是小月。
陸遠的好,讓龍兒帶著心悸。雙雙,或許隻是個好心的人,偶爾提點自己那麼一下,也不能算作是好友。唯獨小月,這個比自己小一點的女孩子,毫無心機的,天真,純潔,善良。
她是真心將小月當做妹妹的,就好像小燕兒將自己當做妹妹一樣。說著體己的話,拉著手逛街,堆雪人,還能一起在陽光下繡著香囊,等到一天的事情做完了就教她讀書識字。
除了小燕兒,小月是龍兒最放心,最能打開心扉的一個人了。
可是,她說要走了。
而自己,沒有任何挽留的理由。
“什麼時候啟程?”龍兒輕聲問道。
小月這一次下手很重,時不時就會將一大塊雪給削掉。龍兒隻能看著她的背影,覺得她似乎是在發泄。
“娘親說,在這裏過最後一個年關,初三就要走。”
小月說的聲音大了些,調子也高了些。
“可是阿姐,我舍不得你,你是對小月最好的,你陪小月說心裏話,你送給小月簪子,你還教小月讀書識字。小月要走了,可是小月舍不得你啊……”
小月突然握著匕首插進那雪人的胸膛,就好像是她自己的胸口。
心在疼。
有一種情誼,本就不需要天荒地老,也不需要稀世珍寶。它在你孤寂的時候給你一個微笑,在你哭訴的時候做一個傾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