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安知薇敲定計劃之後,忽然又想起一事,深深望向安知薇:“對了,聽你這麼說來――這些蘭花,竟然不是程亦可種的,全部都是你的手筆?”
“蘭花原本是餘二少爺的,我在花圃見蘭草零落,一時興起拿回來玩玩。後來蘭花開了,花草有緣入了二少爺的眼,就被他要了回去。這些本來就不是我的東西,照料一場,已是緣分。二少爺喜歡拿去送給程小姐也好,別的哪位小姐也罷,我都無權過問了。”
淡淡然一席話,事情來龍去脈一清二楚,別無半點雕飾。
李爾親王聽在耳中,不由得苦笑:“這麼說,你倒是個灑脫的人。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在得了安知薇的名字之後,李爾親王把這三個字噙在口中翻來覆去重複了幾遍。
“知薇,知薇。薔薇多刺而豔麗,想來你果真是跟花有緣了。”
安知薇微微一笑,“我不敢愧當,不過其實含義沒有那樣深遠。我母親單名諱一個‘薇’字。我的名字隻不過是我父母定情的言語而已。”
如今勞燕分飛,所謂“知”薇,不過是一場笑話。
對她家事一無所知的旁人如李爾,馬上動容:“那想必是一個很感人的愛情故事!”
“其實我父母已經離異五年了。”
李爾親王駭然。安知薇微笑,低頭去把君子蘭搬進室內。
君子蘭喜陰,葉子日曬過長了就會枯黃發幹。它又愛濕潤愛肥沃,尤其以氮肥為佳。李爾親王不懂蘭草習性,唯恐它日照時間不夠,把露台最好的位置讓給了這些君子蘭,反而弄巧成拙。反而當時餘嘯東無心打理,把它們丟在花圃角落陰涼處,讓蘭花們獲得一線生機。
安知薇悉心照料幾日,那些君子蘭又漸漸重現生機。
李爾親王的花圃比起餘家,又另外一番規模。餘家本家始終在國內,這裏不過是消暑的別業,花圃雖然大,不過多是普通易養活的品種。李爾卻在此地營營役役數十年,花圃經營得十分驚人。
他的花圃以洋人喜歡的西洋名種多,蝴蝶蘭、馬兜蘭、鬱金香……西洋花卉,大多熱熱鬧鬧,開起來不知收斂。加上親王的栽培,整個花圃就像開了錦緞鋪,別提多熱鬧了。呆了幾日,安知薇才知道,王妃身子不好,受不住花圃中的花肥氣味。花圃中的佼佼者,才有進入露台的榮幸,得到王妃的一眼半眼。
那日,也不知道是君子蘭本身爭氣,還是進入了它開花的旺季。一盆剛剛分苗出來不過幾個月的蘭頭竟然抽出了花穗。安知薇欣喜不已,馬上把它單獨列出來,放了點兒餅肥給它催發。
“這蘭花,是要開了嗎?”
弱弱的一聲響,在安知薇身後響起。安知薇轉過頭去,一個白衣如雪的中年美婦不知何時站立在她身後。婦人很美,婦人很弱,臉色蒼白得胭脂都藏不住底下微細血管,雙眼盈盈如星光。
中國古人把病美人比作蒲柳,雖然林知夏,林落翹慣裝可憐,可安知薇從來不曾把她們往那邊想。
如今一見這個女人,她第一反應就是浮現出“蒲柳弱質”這個詞來。
可不是如柳絮般纖細、惹人憐愛!
“是。”她大致已經猜出這婦人的身份,隻老老實實地說,“君子蘭喜歡朝陽。早上九點來鍾曬那麼一小會兒陽光已經足夠。”
婦人目光落在花盆幹幹的土壤上,突然說:“你沒有給它澆水?”
安知薇笑起來:“野外的蘭花多數長在懸崖幽穀等人跡罕至的地方,很耐旱。否則又怎麼有‘空穀幽蘭’這種說法?”
“喔。”婦人目光轉向她,“小姑娘,你懂得倒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