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小時候開始,安知薇的奶奶,安老太太就很不喜歡她。實際上,是因為她不喜歡董薇,所以連帶著也就不喜歡安知薇了。小的時候,安知薇不知道為什麼奶奶每次對自己都冷眉冷眼地,百般挑剔,後來長大了,經曆了很多事,安知薇才知道,安老太太對董薇的這種心態,其實源於自卑。
安老太太出身低微,屬於典型的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女人,雖然後來靠著自己努力,在豪門圈子裏站穩了腳跟。可那些小家女兒的小家子氣,到底還是洗不掉,衣食住行,言行舉止,都帶了深深的烙印,加上她性情木訥,不太會講話,年紀一大話多了些,又每每舉止粗俗不得體,為此沒少遭人嘲笑。
所以,當安老太太見到大家閨秀舉止文雅又知情識趣的董薇,那種因為自卑而衍生的厭憎,就在她內心生根發芽,再也難以拔掉。安知薇常常想,幸好現在是現代社會,幸好董薇趁早離了婚,否則的話,這樣子的婆婆,對多三天,都難以忍受。
相反,同樣出身平民的林落翹,因為習慣做小伏低,又跟她有著共同語言,就比董薇更討老太太歡心。
“你奶奶很惦記你。”
安楠找了這麼一個拙劣的借口,邀安知薇回家。
“可是,我最近很忙。”安知薇說,“要麼改天去?”
不能不去,也不能現在馬上答應了就屁顛屁顛的去。反正她離開新江在即,於情於理也是要過去告別的。
安楠大喜:“那可以,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有空呢?”
安知薇沉吟一下,跟安楠約定了兩天之後的時間。她眼見時候不早,就對安楠說:“要不要我送你回家?我正好要出去。”
安楠兀自戀戀不舍地盯著董家的圍牆,嘴裏不好推脫,說:“好吧。”
一路上,父女倆再無二話。悠揚的鋼琴小調在車子裏回旋,安知薇跟著旋律哼曲。
“瑪祖卡小步舞曲。”安楠突然說,“很好聽。”
“是嗎?”
其實安知薇從來不知道安楠喜歡什麼鋼琴曲,他的琴藝的確很高超,但基本上沒有教她什麼。
“當年我和你媽媽,經常開著這支舞曲,然後在琴房裏跳舞。”
安楠回憶當年,滿臉留戀,“那時候的日子,真是快樂。”
“可是你卻劈腿了,跟林落翹混在一塊,還生了安知夏。”
安楠頓時像被人當麵抽了一耳光!看著他手腳不知道往哪兒擱的窘相,安知薇心裏痛快極了!
擁有的時候不知道珍惜,如今好景不再就對著旁人長嗟短歎,那又有什麼用!
“林落翹……差不多不行了。我希望你媽媽可以來見一見她,把這些年來的誤會都澄清一下,讓她安心地走。”安楠說,“是我們對不起你媽媽。她……想要懺悔。”
林落翹會懺悔?
那就跟母豬會上樹一樣!
安知薇心底冷笑,麵無表情,她斬釘截鐵地說:“我回安家去,是因為我已經在帝都樂團找到了工作,要跟大伯二伯,還有奶奶告別。不是為了要去見林落翹這個要死的人,做一個業餘牧師為她送終。這兩者的區別有多大,爸爸你不會不知道吧?”
安楠沒想到安知薇居然會拒絕自己,一下子語塞,“這……”他定了定神,語氣開始不愉快,“這又有什麼不一樣呢?反正你去了告別,也就順便進來,見一見你後媽……”
“她不是我後媽,她是搶走我爸爸的賤人!”安知薇冷冰冰地打斷安楠說話,麵罩寒霜,“她就是一個毫無廉恥,處心積慮地破壞別人家庭的賤三!”
安楠忍不住發怒:“不許這樣說林落翹!”
他突然蠻橫起來,安知薇住了口。安楠說:“她都快要死了,你還不懂得去體諒一下別人!”
“那當初我和媽媽被奶奶逼著離開安家,孤苦無依的時候,誰又體諒我們了?”安知薇毫不客氣地針鋒相對,她真是忍受夠了!
“誰說你們孤苦無依了,我看董芫就把你們養得挺好!”安楠說。
安知薇冷笑:“沒錯,就因為我媽媽生在富貴人家,所以她就有原罪了,對吧?就因為她的驕傲自尊不能遂了你們的意圖,她的優雅高貴不能滿足你們齷蹉的欲望,所以你們就寧可把她踐踏成泥,認為她比不上一個流氓家庭出身的林落翹了,對吧?我媽媽哪一樣不比林落翹強?她用得著跟林落翹低聲下氣說話,聽林落翹那些假惺惺的哭訴嗎?爸爸,你就別作聖父了,我們是永遠都不會原諒這個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