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鐵哥和九哥都在台球廳裏待著,大概是前些日子的大帳收回來了,暫時也就沒有需要親手操辦的活計了。九哥知道我會彈吉他之後,整天粘著我要我教他彈吉他,我彈的時候他會露出無比崇拜的神情,迫不及待的想上手,他按弦按不緊,到了他手裏的吉他就像啞了喉嚨一樣。我跟他說這需要長期練習,他也信誓旦旦的要拜我為師,表示肯定會堅持下來,結果沒到三天就沒興趣了,嚷嚷著自己沒天分,還是打台球好。
球場裏隨處可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妹子,質量最高的那一片中間,必然會聽到九哥的聲音,“不對,不對,你握把的手腕要放鬆,重心放低,身體前傾。誒,對了,對了再傾低點兒~”他穿一身運動裝,一臉嚴肅,咋一看很有台球教練的模樣,如果我沒看到他轉過身,偷偷暗爽的猥瑣神情的話。
鐵哥在的時候經常有人過來賭錢,台球廳打烊的時候客人散場了,才會擺場子,我才知道中間的那張台球桌就是專用的賭桌,平時都不用,隻有賭球的時候才開放。每次和人賭球的時候,鐵哥必用那杆烏黑的球杆,賭之前他好像略顯緊張,不住的擦那根球杆,還非得把旁邊球架上的球杆碼放的整整齊齊才和人開打。我頓時有些迷惑,因為這和我的某些方麵簡直一模一樣,比如高考交白卷的時候,我想著人們肯定會都注視著我吧,所以我不得不在心裏演示無數次交白卷的場景,甚至算好我的步伐,我才有勇氣行動。心想著鐵哥到底擁有什麼樣的故事,或許我和他有類似的經曆,在某些方麵擁有同樣脆弱的靈魂。
不過鐵哥的這種表現也隻在賭超過10萬一杆的賭局中,並且來人是和他擁有一戰的資本的老手的時候才會發生。看鐵哥賭球是一種享受,他喜歡穿一個黑色背心,大小臂肌肉均勻有線條,古銅色的皮膚,一看就知道不是健身房裏的產物,肯定是長時間在戶外鍛煉過。他擊球時手腕超放鬆,跳球,直球各種花樣行雲流水的就使出來了。並且手很穩,更重要的是他能在腦中預先設計好球的軌跡,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麼出招。但來賭球的人顯然也都不是來送錢的,這幾天賭下來,鐵哥也隻是略微贏利。果然高手都是在民間啊,也難怪他這個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也會緊張,來賭錢的都是有本事的,賭大錢的那更是高手,萬一被人扮豬吃老虎了,錢輸了是小事,還得丟臉砸招牌啊。
賭完球後往往就到淩晨了,來賭的也都是常客,很清楚規矩,到了淩晨也就選擇散場了。這個時候的夜最美最靜,夏風熏人,九哥就會拿來幾瓶冰啤酒,把我們三個拉出來,到上麵的馬路邊上坐著,喝酒聊天。:“光一啊,出門一個星期了吧,想家裏嗎?”鐵哥喝著酒問我。我搖了搖頭,不假思索的說:“不想。”九哥打著哈哈跟我說:“又是一個青春叛逆的毛頭小子,跟你九哥我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啊,哈哈。”我勉強笑了笑。鐵哥又問我:“你記得家裏人的電話嗎?不想回去那就不回去,但至少得給家裏報個平安呐。”我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鐵哥,我媽在我九歲那年就出車禍死了。”鐵哥望著我眼神深邃了些,九哥遞了一瓶開好的酒給我。我接過酒,放在地上接著說:“媽媽死以後,我爸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酗酒,賭博,沒日沒夜的抽煙。喝醉了就打我,沒幾年家裏能輸的都輸光了,我高考交了白卷,被他狠打了一頓跑了出來,那個地方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我9歲的時候就已經沒了。”鐵哥和九哥把瓶子舉起來,我們狠狠的碰了一下,一仰頭灌掉酒,我放佛充盈了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