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顏遠遠的看了會兒城牆,決定進城之前還是先找個地方好好捋一捋自己的思緒。
皇城遠郊有一處秀麗峽穀,人跡罕至,卻是覆顏以前常去的地方。此時已是陽春,峽穀裏的山茶花仍一團團一簇簇的開得盛,覆顏仰倒在花叢裏望了會兒天,開始捋思緒。
從哪裏開始捋好呢……唔,那就從商嬈開始吧。
嗯,商嬈,是她的姐姐。
親生的,同歲的,雙生姐妹。
雙生得她們倆不說不動站在一起,連她們爹娘都認不出誰是誰。
不過魑魅族降生雙生子,從來都不是好消息,因為這隻意味著自相殘殺——
最初幻化於山澤之氣的魑魅族,完全仰仗山澤氣息的強弱決定存活與否,若幻出的是雙生子,為了爭奪有限的能量,二子必自相殘殺,強者存弱者亡。即便是後來演變為聚居繁衍,沒了搶奪資源的必要,然天性猶存,族內基本見不到長大成人的雙生子——但凡雙生子,多半在娘胎裏就定了生死,兩個都活著出生的,成年前基本也都隻剩一個了。
覆顏和商嬈一出生就被分開養育避免她們相殘,可事實上還在娘胎裏時,天性已經讓她們開始無意識爭奪——覆顏雖然是妹妹,卻把商嬈搶得剛生出來便命懸一線,送去別院養了許久才活下來,除了相貌相同之外,商嬈任何一方麵都遠不如覆顏。
一百年前重璋率大軍進犯南域,覆顏在七星法陣裏跟重璋打了個兩敗俱傷,帶著重傷出來便被商嬈趁人之危險些喪命,她才知道商嬈恨她恨到這個地步。
覆顏對商嬈的心態一直很複雜,重璋攻打南域前不到半年她們爹娘才剛把商嬈從別院接回來,覆顏從小就知道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商嬈才體質羸弱法力淺薄,所以盡管商嬈回來後各種橫眉冷對挑刺找茬,她依然姐姐長姐姐短,用所有自己能想到的方式,以為能夠做一些彌補。
淵崢說她這樣隻會越發刺激到商嬈,事實證明他說的似乎沒錯,所以後來覆顏便不再去招商嬈,連見麵都盡量避免,徹底的疏離開,誰知道商嬈依然默不吭聲的在心裏恨不得她死。
淵崢,嗯,淵崢是她的青梅竹馬,因為覆顏從小馴養了七頭翼狼的緣故,長期廝混在禦狼司,便跟同樣從小混禦狼司的淵崢很走得來。
現在想到淵崢,覆顏不得不佩服他。當年她瀕死之際封印了神識假死,還編了個連自己都騙過去的假象在腦子裏,也不知道淵崢是怎麼發現她沒死的,把她安置在北荒山上一藏就是一百年,不但沒被發現,他自己還風生水起的混到皇城禁衛軍指揮使的位置。
話說這家夥原來不就是個遊手好閑的紈絝小青年來的麼?
覆顏撚起被風吹落到臉上的花瓣,放到鼻子前嗅著淡淡的清香。
說到封印神識假死失憶,其實並不是她本意——當時的情形,以她那懶散慣了的米蟲腦子,哪會想到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不過拍散重璋的七魄已經是她能力的極限,偏偏她倒黴,四散的七魄中,重璋的精魄不巧直直打到了她身上。
魔君的魂魄不是那麼好消受的,筋疲力盡的覆顏被這一打直接重傷,情急之下便將他的精魄封印住以防被反噬。要是知道商嬈已經在法陣外等著趁她之危,她寧可把精魄還給重璋也不幹這種導致法力巨耗的蠢事。
商嬈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給她那七頭翼狼強加了禁錮,不得不受商嬈控製,竟然用她從小養大的寶貝寵物來對付她,大概本來是打算讓它們把她活活咬死的。
那時候淵崢受命還在前線,覆顏不知道他是怎麼得了消息趕來的,也不知道後來是怎麼收拾的局麵,隻記得她最後孤注一擲的封印了自己神識假死,便把自己所有法力、記憶連同重璋的精魄一起封印到了體內。
照之前聽到的種種,她“死了”的這件事並不為人知,至少應該不為外人知,就算那些極少數知道的,十有八.九也是以為她是跟重璋拚命才掛掉的。於是商嬈就成了殺進法陣把魔君打退的功臣,正好七位前祭司都為國捐軀了,她便坐上了大祭司的位置。
要不是意外掉進神魔之井被傷得體無完膚卻也劈開了她的封印,她大概這輩子都要當著那個廢柴得一塌糊塗的荒野小魑魅。而商嬈麼……嘖,不知道她從邶都回來這陣子死了嫁給重璋的心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