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溟江北岸。
森嚴靜穆的魔軍營地,王帳。
一聲大叫打破了沉重的氛圍——
“人要臉樹要皮啊我去!!”
澤天依舊大馬金刀的德性在王帳裏,一邊拍大腿一邊誇張的甩著手裏的請柬,恨不得要把那張燙金熏香紙甩成繡花絲手帕。
沉默的帳內把他那句嚎叫襯托得格外刺耳,澤天看看手裏那張皺巴巴的請柬,沒好意思還給他家陛下,塞到了旁邊炴姬的手裏,恢複小心翼翼的狀態:“陛下,咱們去不去啊?”
請柬上措辭官方客氣而又熱情誠懇,大意就是邀請魔君陛下參加下月於南域皇城舉行的國主壽宴。
“傳回來的情報說,伏雅還留在南域,已經接了邀請。”
炴姬邊說邊試圖把請柬弄平整,但她手上不大靈便,沒弄兩下就放棄了,看了眼內容便擱到了桌上。
“商梁那個老狐狸,一百年前想玩黑吃黑沒如願,這次又在打什麼算盤,堂而皇之的把陛下和伏雅都請了去,莫非是想兩者相爭他好坐收漁翁之利?”
伏雅前腳到南域遊說結盟,商梁後腳就公然邀請正隔江對峙的敵對雙方同時到南域吃壽宴,除了他是想趁機做些什麼小動作,實在想不出其他什麼好緣由來。
重璋靠在主座上一直不出聲,懶洋洋的半眯著眼,一手支頰,一手跟他腿上的小喳玩搶麵具遊戲。
被搶的麵具,正是以前扣在某個廢柴臉上後來又被廢柴嫌棄不要的瓜果盤麵具。
自從胡伯從無名城派了信來,委婉得不能再委婉的給出了“死,不見屍”的搜尋結果後,小喳的寶貝玩具就常常被魔君陛下長時間霸占,而且越來越有徹底霸占的傾向。
重璋力道不大,恰好是小喳死死抱住麵具能被重璋拿手拎起來的程度。被養得越來越胖的毛團扒著嵌滿珠寶的麵具不撒手,小胖屁股一搖一搖的抖著尾巴團在半空晃。
沒一會兒狐狸爪子就沒力氣了,撲嗒一聲整團掉回重璋腿上,圓滾滾的大眼睛委屈委屈的仰望著上方的麵具,喉嚨裏咕嘰了一聲,像跟爹媽討玩具的小娃娃。
魔君陛下伸手撓了撓它下巴,一點以大欺小以長欺幼的羞恥感也沒有,隻側臉看著手裏的麵具,隱約有些失神。
小喳望了會兒無果,終於以淚奔狀躥下了重璋的大腿。
澤天則無言的扭頭看向炴姬——他們陛下到底有沒有在聽啊?
像是察覺到兩個大將軍的無奈和苦逼,魔君陛下終於正眼看向那張請柬,漫不經心道:“伏雅都應了,我們不去,不是給人看笑話了麼。”
手指微勾,桌上的請柬就到了他手裏。
“伏雅如今也算是一軍之首了,既然有本事跟我們隔江對峙,總不至於沉不住氣要在主人家壽宴上出幺蛾子。”
這種“跟過我的人肯定有出息”的讚賞語氣不應該用在一個叛軍身上吧陛下?!
澤天瞪眼道:“萬一商梁是跟伏雅商量好了給咱們下套子呢?”
重璋挑眉摸了摸下巴:“南域兵精將強,確實不可小覷,要真倒向了伏雅那邊,估計我們要夠嗆。”
……麻煩陛下你不要理直氣壯的說出這種嚴重動搖軍心的話來好嗎?
“所以才更加要去麼。”見兩個大將軍已經飄搖在抓狂的崩潰邊緣,重璋終於正了神色,嘴角嘲諷的彎了彎:“商梁保守自固,隻求保住手中權力,不會輕易冒這種險。這次所謂宴請大概隻是借機觀察試探,好決定自己站什麼位置。”
“南域袖手旁觀最好,反之麼,除非南域還另外藏了七個大祭司和一個實力如初的商嬈做殺手鐧,不然他們的套子也沒什麼值得期待的。”
語氣中絲毫不掩傲氣與輕蔑,重璋話鋒急轉直下,透出沉沉冷氣,“我的精魄讓她拿了這麼久,連本帶利,也是時候該要回來了。”
說話間手指收緊,精美的請柬便嗤啦一聲成了粉末。
短短一個“她”字,寒氣凜冽,已沒有了曾經提及時的溫柔笑意。
盡管自伏雅反叛以來,他們家陛下就很少有過好脾氣,寒氣逼人什麼的早就是家常便飯,但這次澤天和炴姬依然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也難怪,如果之前說商嬈拿精魄威脅重璋娶她隻是女人的心計把戲,勉強還能說成有些感情的成分在的話,那在出使邶都時私下與伏雅暗通往來,故意向他泄露了重璋魂魄不齊的事情,無論重璋對她有過多深的喜愛,都不可能找到什麼借口再對她容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