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北洋軍閥(5)(1 / 3)

儒帥吳佩孚

他是亮相《時代》雜誌封麵的首位中國人,被1924年9月8日的那期《時代》雜誌稱為“the biggest man in China”。人們普遍看好他的前途,上海英文雜誌《密勒氏評論報》的主編、美國人約翰·鮑威爾甚至認為他“比其他任何人更有可能統一中國”。他就是吳佩孚。

吳佩孚(1874—1939),山東蓬萊人,字子玉。吳佩孚22歲考中秀才,那時的他深受中國傳統文化的熏陶。1897年的一天,他家鄉的電報局長找了一個戲班在縣裏演出,戲台上男女演員一起演出(那時男女授受不親,同台演出亦為禁止),吳佩孚看不慣,認為“有傷風化”,於是帶人去砸場子,弄得電報局長下不來台。鬧完之後吳佩孚就帶人跑了,隨後他遭到官府通緝。為了避禍,吳佩孚連夜逃亡,最後逃到了北京。為了糊口,他隻有憑自己念過四書五經的能耐,刻苦攻讀“相命書”,為他人卜卦算命。

1898年,駐紮在天津的淮軍聶士成部,因在4年前的中日甲午戰爭中傷亡慘重,奉命招兵,擴充隊伍。曾經在家鄉當過水師營學兵的吳佩孚,決定投筆從戎。此時吳佩孚在曹錕手下當兵,曹錕常穿軍裝佩戰刀,吳佩孚則穿便衣布鞋,手執唐詩宋詞,每天吟詩,曹錕說他是書呆子。

一、日俄戰爭中的“慢慢地有法子先生”

1904年日俄戰爭前夕,在日駐華軍事顧問、日本近代間諜戰鼻祖青木的主持下,從北洋督練公所中選拔出包括吳佩孚在內的16個能幹得力的青年軍官,與31名日本情報人員秘密組成中日混合偵探諜報隊,由日軍守田利遠少佐帶領渡海分別到旅順、大連等地刺探俄軍軍事活動情報,尤其是俄國東方艦隊的實力情況。

在日俄戰爭中日本情報官有句口頭禪,遇事就問:“這件事你有法子沒有?”問到別人頭上,都說沒法子,中國人都膽小怕事,不願意攬活,唯有吳佩孚,要麼說有,要麼說慢慢想想看,所以日本人稱他為“慢慢地有法子先生”。

吳佩孚在日俄戰爭中表現精彩。當時吳佩孚跟隨守田的情報小組參戰,支持日本第三軍正麵攻擊旅順,冒著猛烈的炮火在敵前強行登陸。

上級讓守田小隊擔任向導在南山東部的鬆木登陸,守田不解其意。吳佩孚說:“這是聲東擊西,轉移俄軍注意力,將集中攻擊南山登陸日軍的炮火吸引一部分到鬆木去。”守田點點頭,下令出發,當鬆木島遙遙在望時,俄軍大炮向守田小隊開火了,不曾擊中船隻,卻在船前後左右激起高丈餘的水柱,海上一時波大浪急。由於船小,引起劇烈顛簸,有好幾次巨浪卷上甲板,每個人都成了落湯雞。守田急了:“快通知駕駛台,用Z字形轉折前進!”“不行!”吳佩孚大聲說,“炮火從我們後麵來,跑得越快,挨炸的機會越小,還有,炮彈打到我們的可能不大,我們怕的是大浪,停留在海麵的時間應盡量減小。”守田采納了吳佩孚的建議,果然很快在鬆木島登陸。

登陸後守田說:“吳君,你料事如神,反應敏捷,不是我恭維你,你確實有大將之才。”吳佩孚說:“不敢當,貴國將士奮不顧身,那才是軍人的典範。”守田突然想到一個藏在心裏的問題:“吳君,你認為中日兩國未來如何?”吳佩孚頭也不回,堅定地說:“難免一戰!”守田一怔:“這次我們合作很愉快,你幫了我不少忙,這正是貴國所說患難之交,我們算朋友了。吳君,請容我發此一問,倘若將來中日果然開戰,萬一你我猝然在戰場相遇,你會怎麼樣?”

吳佩孚說:“我們不會在戰場上相遇的,到時你還是搞情報,我已是將軍。”守田還是忍不住要問:“假使就有這種事發生呢?”吳佩孚莊嚴地說:“有我無敵!”

日俄戰爭期間,吳佩孚的軍事才能充分體現出來,與他打過交道的日本人都很佩服他,守田在給上級的報告中就說“吳君溫和良順,舉動不苟;交人圓和而不露圭角;任事處變而不急近功,不邀虛名”。

10月,已榮升為上尉的吳佩孚奉命攜帶重要情報坐火車到奉天(今沈陽)附近的新民屯參加秘密會議,本來是出不了事的,因為新民屯位於遼河以西,而日俄雙方規定遼河以東是戰區,遼河以西沒事,因此吳佩孚穿著北洋軍軍裝手提一箱軍事情報上了火車。結果沒承想俄國人上火車來了個突擊檢查,把吳佩孚逮捕了。俄軍一搜箱子就知道逮到一條大魚,於是對他刑訊逼供。

吳佩孚臨危不亂,在最短時間決定了三項原則:一是承認他是清國軍官。二是他是以私人身份上的火車,沒有任何任務,他來東北是因為他對軍事感興趣,因此搜集日俄戰爭的資料,這樣就可以解釋箱子裏的情報了。三是他跟日本軍方沒關係。

由於吳佩孚把瞎話編得滴水不漏,俄國人對他沒辦法,但實在難以相信他是無辜的,且俄軍在哈爾濱的情報總部對他產生了興趣,於是俄國人要把吳佩孚押到哈爾濱經情報部門審問後再槍斃。在從新民屯去哈爾濱的火車上,押解吳佩孚的隻有兩個俄國兵,吳佩孚給了他倆一人一包煙,然後說自己上廁所,俄國兵還真信了,於是就抽開了煙。吳佩孚趁機從火車上跳下逃走。吳佩孚在火車上被捕,又在火車上脫險,冥冥之中似有天數,回來後他得到了日本情報部門英雄般的歡迎。

1905年9月,日俄戰爭以沙俄慘敗告終。吳佩孚因屢次立功,日本贈其六等“單光旭日勳章”一枚。

二、北洋時代第一虎將吳佩孚

1907年曹錕剿匪,他問誰願去,吳佩孚說他有辦法,隻要給他精選一營人,100天定能剿滅那些土匪。

剿匪時,吳佩孚既不搗土匪老巢,也不與土匪正麵交戰,隻派人在土匪後麵跟著,使之無法胡作非為。當土匪掉頭打他時,吳佩孚抵擋一陣就走。當土匪要胡作非為時,吳佩孚又出現了。土匪感到吳佩孚神出鬼沒,就給他起了“吳小鬼”的外號。兩個月下來土匪說:“吳小鬼這個討厭的家夥,一天到晚在咱屁股後麵,害得咱們兩個月沒做成買賣,我看咱不如先各自回村。”這正好中了吳佩孚的圈套,吳佩孚已經對每個胡子(土匪)摸底,並派人等候,所以回來一個抓一個,沒過多久土匪就都掛了,此時距吳佩孚出發的日子正好100天。

1911年10月辛亥革命爆發,各省紛紛宣布獨立,曹錕奉袁世凱之命負責天津、北京、保定一線防務。10月29日閻錫山宣布山西獨立,袁世凱派曹錕率第三鎮(相當於師)攻打山西革命黨。隊伍即將行進到娘子關時,第三鎮第三標部分人員在標統(團長)的帶領下準備倒戈,參加革命黨,被吳佩孚及時發現,向曹錕報告,第三標標統被免職,吳佩孚因功升任該標統。

1912年袁世凱任大總統,任命曹錕為長江上遊總司令,駐紮在湖南嶽陽,吳佩孚也一起到了湖南。1913年湖南督軍湯薌銘舉行民眾團體大會,請曹錕參加,曹錕懶得去,派吳佩孚代表自己出席。吳佩孚在致辭中將湖南的人文曆史、道德文章都頌揚了一番,說得滴水不漏,然後他批評了湯薌銘殺人過多的問題,說他如此會喪失民心。湯薌銘認為吳佩孚的話能代表曹錕的意思,換句話說,也就是曹錕對他在湖南的作為不滿,於是就想把吳佩孚爭取過來。幾天後曹錕與湯薌銘在一起吃飯,湯薌銘向曹錕說吳佩孚能力很強,想讓吳佩孚給自己幹事。曹錕本來覺得吳佩孚能力還可以但這張嘴整天不消停,沒想到湯薌銘對吳佩孚評價很高,心想這吳佩孚還真是個人才,那不行,我的人怎麼能為你所用?回去之後曹錕開始重用吳佩孚。

1915年吳佩孚隨曹錕入川與蔡鍔護國軍作戰,因戰功升為旅長,不久代理第三師師長。

吳佩孚治軍極嚴,違令者不赦,某次部下張福來率軍打一個山頭,吳佩孚用鉛筆在紙上畫好路線,說:“需照此路線進軍。”張福來帶人到了山腳,探知上山有一條迂回曲折的山路,便打開地圖一看,地圖上的進軍路線是筆直上山,他不禁說:“糟了糟了。”左右問為何,他說:“我們應該沿著山路走,但是看地圖,師長是要咱們攀藤而上。但咱們必須按師長說的做,不然師長叫咱們腦袋搬家。”於是張福來帶隊爬上險峻的高山,稍過片刻,敵軍已由側麵包抄,正欲占領高地,遙望山崖上已飄動吳佩孚部的旗幟,以為良機盡失,隻得退去。這一仗還沒打敵軍就撤了,由是張福來逢人便說:“主帥妙算如神!”

1918年段祺瑞欲武力統一中國,吳佩孚被調入湖南,至衡陽即屯兵不進,並與當麵敵軍聯合,阻止段祺瑞的軍隊南下,他倒戈了,從此他作為曹錕的部下,成為直係軍閥的主力,與段祺瑞的皖係分庭抗禮。

1919年全國爆發“五四”愛國運動。段祺瑞皖係力主巴黎和會簽約,而曹錕和吳佩孚的直係堅決反對。吳佩孚直接通電大總統徐世昌:“青島得失,為吾國存亡關頭。如果簽字,直不啻作繭自縛,飲鴆自殺也。”並表示“衛國是軍人天職,與其簽字貽羞萬國,毋寧背城借一。如國家急難有用,願率部作政府後盾,備效前驅”。他還說:“青島是中國領土,非倭人之私產也,況其地當要衝,為我國沿海第一門戶,決不能送與外人,故全國公民應同心協力,誓死抗爭,非達目的不止。”

北洋政府逮捕了32個學生,吳佩孚通電聲援學生,主張釋放他們,他在電文中說:“大好河山,任人宰割,稍有人心,誰無義憤?莘莘學子,激於愛國熱忱而奔走呼號,前赴後繼,民草擊鍾,經卵投石,其心可憫,其誌可嘉,其情更有可原。”

1920年7月2日吳佩孚針對西北、西南的軍閥混戰,呼籲停止內戰。這年吳佩孚還因為段祺瑞向日本人借款,並出賣了一些國家利益給日本,致電段祺瑞,他說:“自古中國嚴外國之防,罪莫大於賣國,醜莫重於媚外,佩孚束發讀書,嚐聞大義,誓不與石敬瑭、張邦昌、劉豫、吳三桂共戴天,寧飲彈以瞑目,不為外奴以後亡,佩孚等雖死之日猶生之時。”他還在電文中表達了對段祺瑞獨裁的不滿,電文說:“全國之大,能否盡為一人所盤踞?疆吏之多,能否盡為一黨所居奇?兆民之眾,能否盡為一人所鞭笞?”隨後吳佩孚發起戰爭,7月14日直皖戰爭爆發。

皖軍兵分兩路,直軍也兵分兩路,吳佩孚為前敵總司令兼西路總指揮。西路是雙方主力軍的戰場,直軍在高碑店,皖軍在涿州、固安和淶水。

7月14日皖軍第一軍以十五師為先鋒,向吳佩孚第三師進攻,吳佩孚退出了高碑店。同日,東路皖軍由梁莊、北極廟一帶向楊村直軍進攻,雙方勝負未決。16日,日軍護路隊強迫楊村直軍退出天津鐵路線2英裏以外,因此直軍防線打開了一道缺口,皖軍遂乘虛而入。直軍放棄楊村,退守北倉。至此,開戰三天,一共打了兩仗,都是直軍敗北。

至17日,戰爭情況起了變化,在西戰場,吳佩孚退出了高碑店後,率領一部直軍繞出左翼在涿州、高碑店之間突襲皖軍前敵總部的所在地鬆林店,生擒皖軍前敵司令曲同豐。

曲同豐是吳佩孚的老鄉兼老師,在武備學堂當教習的時候,他對吳也多有照顧,還稱讚吳佩孚將來必是將才。曲同豐兵敗之時,吳佩孚率部策馬奔襲,直撲邊防軍司令部,曲同豐正錯愕間,隻見吳佩孚已經出現在自己麵前,並給這位昔日的老師敬了個禮,報告說:“老師,你已經被俘了!”

由於西路皖軍的司令部被端了,西路皖軍全線潰敗,吳佩孚趁勢北進,占領涿州後向北京西南的長辛店追擊,皖軍西路敗局已定。東路張作霖派兵相助,大敗皖軍後向西推進,撲向北京。

最終直皖戰爭以直係吳佩孚、曹錕的勝利而告終,從此吳佩孚參與控製中國政局。在獲勝後吳佩孚說:“此次興師討賊,原為民意所驅策,戰勝之結果亦全國民意之戰勝,非直係軍戰勝也。”

此時,吳佩孚已成為中國最有前途的實力派,連蘇聯都盯上了他。此時蘇聯在國際上極為孤立,他們急於尋求外援,但他們看上了吳佩孚,而不是孫中山。蘇聯人說:“吳佩孚已成為中國核心政治的領導人物,吳佩孚的行動會造成對我們有利的局麵,必須加以利用。”然而吳佩孚根本不理會蘇聯人,於是蘇聯人死了心,這才要跟孫中山聯合。

1922年,由於政治利益矛盾,直係吳佩孚與奉係張作霖爆發了第一次直奉戰爭,吳佩孚說:“此戰是共和與帝製的最後戰爭(他把張作霖看成帝製,因為張沒有參加討袁),勝則我解甲歸田,敗則我唯有一死,以謝天下,我妻已死,我子豚犬,殺之可也。”

1922年4月29日第一次直奉戰爭開打,張作霖12萬人對戰吳佩孚10萬人,張作霖兵分三路來打,吳佩孚亦兵分三路應之。直係軍西路在長辛店、琉璃河與奉軍交戰,吳佩孚親率中路與河北固安的奉軍交戰,東路直係軍在河北滄州馬廠與奉軍交戰。

5月3日吳佩孚和副官騎馬親赴前線督戰,對麵奉軍陣地上的炮兵看到吳佩孚後,瞄準吳佩孚,隨後連開數炮。吳佩孚在馬上一抬頭看見一枚炮彈要落下來,大喝一聲:“快下馬趴下!”說時遲那時快,吳佩孚已翻身下馬,兩腳才到地麵,一聲巨響,吳佩孚的副官的頭被削去一半,而吳佩孚安然無恙。

吳佩孚的部下都以為吳佩孚受傷了,吳佩孚為穩定軍心,拔出指揮刀,說:“吳佩孚在這,吳佩孚在這,我跟弟兄們一塊向前衝!”直係軍將士見總司令如此勇敢,於是個個化作毒龍猛虎,一遇敵人,槍刺刀挑,子彈猛掃,大敗奉軍。

此戰後,吳佩孚對部下說:“奉軍以為我中炮身亡了,咱們正好將計就計,趕緊派人去勝芳(河北廊坊霸州)選一口好棺材,照我的尺碼選壽衣。吩咐全軍將士,外間無論是誰問起我的生死,一律三緘其口,不許回答。”

話說轟擊吳佩孚的那名炮兵在開炮後,見吳佩孚坐騎上已不見人,而那匹馬驚慌亂竄,於是就認為吳佩孚被擊中,趕緊向張作霖報功,但張作霖不信。及至潛伏勝芳的密探來報,說直係軍在征購一具高級棺木,尺碼跟吳佩孚一樣。又說直係軍雖獲大勝,但人人麵容沉重,向他們打聽吳佩孚的生死,一律默不作聲。張作霖得知此消息,說:“吳子玉這小子真死啦!”隨後張作霖讓人對全國宣布,吳佩孚已被擊斃。

5月4日,“被擊斃”的吳佩孚令西路直係軍繞過長辛店,直撲長辛店與北京之間的盧溝橋,西路奉軍腹背受敵,炮彈也告罄,同時直軍張錫元旅由陝西潼關趕來增援,兼程疾運,抵達良鄉宿營。

5月5日直軍增援的張錫元旅加入戰鬥,直衝到豐台,奉軍張景惠倉促由豐台退出,於是長辛店遂落入直軍手中。張景惠先退到盧溝橋,直軍進逼至奉軍東路司令部所在地落岱。中路固安方麵奉軍獲悉長辛店失守,西路奉軍潰敗,軍心大亂,也相繼潰退,紛向天津逃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