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盧森正在員工樓下麵的機電室裏,目不轉睛的盯著島內的各個重要視頻點。
一會兒,門口傳來兩聲輕微的敲門聲。“嗒嗒—嗒嗒”,很有節奏。
門邊也在盯著電腦的兩個手下,有一個望過來,有一個要起身開門。
一直手環抱著胸的盧森製止了:“我來。”
直到門邊時,感受到身後的幾束目光。他轉頭說道:“不用做事了嗎?”
裏麵的眾人紛紛低頭。
盧森出到門邊,當然不見人。裝模作樣的往前走去,
然後再一個轉變,果然在茂密的樹叢底下,看到了那個人。
盧森皺了皺眉,低聲道:“幹嘛白天來找?”
對比盧森的高瘦,光影下麵的那個人,有著截然相反的壯碩。
盧武憨厚的笑容一斂,有著麻利的精明:
“你收到消息了吧。剛剛,夏冰去了歸航號。”
盧森扶扶了眼鏡:“他這是?”
盧武笑道:“這是我們的機會。”
風挺大的,將芭蕉樹葉吹得沙沙響。
盧森看著林間透過來的光,平靜的問道:
“當日,你就是在這個位置,接的程雨?”
盧武不解,點點頭:“是啊。”
盧森的眼鏡反射出一道光線,他的聲音裏有諷刺:“你不知道——她是自己人?”
盧森一甩頭,鏡片反射的光逼得盧武別過臉去。他有些難堪:“後來……才知道。”
盧森冷笑:“說你幹不了這份工作就幹不了!*!從不三思!幸虧你沒踩死她……”
盧武也咬著牙說:“你也沒什麼好意思的!弱不禁風——”
盧森指著自己的太陽穴,笑道:“我用的,是這裏!”
盧武冷哼一聲:“不就是得讀過大學嗎。還個爛博士。如果不是我跟我媽成全你,你有今天?”
伊拉下午的太陽太過明媚,將這對同姓異母兄弟照得分明。
一個矮小、黝黑粗壯,一個高瘦、白淨斯文。卻都同樣心懷鬼胎。
盧武不無擔憂的問他:“如若真的總攻,你有幾成把握?”
盧森久久不回話。他望著樹葉縫中,遠遠那視野極盡頭處的海天交接線,
竟然有些失落的問道:“阿武,你想……家嗎?”
盧武悶哼一聲:“中國?我沒有家。”
盧森不理會。眼鏡下麵,竟然脫去了往日裝出的懶散,
也沒有了大腦高度算計時的精明,眼睛微眯,語氣有些萎靡:
“我倒是有些想了。想家裏在的西瓜……想宜賓比這熱的天氣……想老爸燒的菜……”
盧武竟一拍他的腦門:“吃多了吧你。
出來都多少年了。爸也走了好多年了……”說到後麵,語氣也有些蕭索。
盧森不講話。是有萬般事務要與他交代。卻總覺得不是在這個時候。
這種在林間嘻笑怒罵的時間,是盧武作為名義上的繼子,隨*媽進盧家門後,
兩兄弟在宜賓的那個破舊小院裏度過的貧苦時光。
想父母的雙亡。想他兄弟二人,一人念了醫學博士。
一人當了混混,卻又成為汙點證人。人生的截然不同,
他們之間那本就稀薄的血緣關係,也在二人長期的奮鬥與鬥爭中,
因為價值觀的大相徑庭,發生過一次比一次激烈的爭吵。
盧武很不想講這個話題。但是今天卻在這樣一個知了叫個不停的陰涼午後,在植物氣味濃鬱的林間,
他掰下一片肥厚的葉子問道:“哥,我還以為……你恨爸,再也不會想他了。”
盧森淡淡一笑:“以前倒是有的。”恨他為什麼在下鄉時跟農村女人有了這個小孩。
恨他為什麼還要帶他們回來,結果車禍、家破、落敗。
還算這對母子識相的是,將父親死亡慰問金中的大部分,交出給他上大學。
後來與他們無甚聯係。竟想不到是在做法醫後,去看守所驗屍時,
見到這個年輕氣盛,打架鬥毆的“弟弟”。半個弟弟。
他想辦法給他爭取了做汙點證人,立功的機會。卻遠遠沒想到,
當盧森多年前參加獵鷹行動來到伊拉時,竟看到蔣之身邊的親信、走狗,正是他!
不能*自己身份,不能直接與他談,不能讓別人看出他們相識,還有一半的血緣關係!
盧森多番觀察與試探後,在不*自己身份的情況下,也才得及探明盧武到底是好是壞。
他們付出過怎麼樣的驚心動魄。都不想再回想當年流過的血。
隻是盧森竟然也害怕過,如果盧武不是真正的臥底,他到底還能有什麼方法來救這唯一的弟弟?
而這,也是父親與*,希望他這個哥哥做得好的地方。
想到過往與未來,盧森的嘴邊終於浮起一絲笑意:
“阿武,我們一直期待的那一天,如若真的到來,你怕嗎?”
盧武的眼睛亮閃起來!搓著手,吐了一泡口水道:“真的嗎?*!這狗
日
的,終於要來了嗎!”
他一向是絕好的行動派,在智謀也不得不承認,得聽他哥的。
盧森拍拍他的肩膀:“如果這次……某人與某人都一樣同視感情,同樣重視某人的話,就有可能!
當然,最有可能,而也是我最希望的是,這種程度最好不一樣!
所引發的地震也好、海嘯也罷。總之掀起旋風就好。而我們要的,是時間,與時機。”
盧武莫名其妙的看著老哥:“這都什麼玩意兒啊!說了等於沒說!”
盧森迎著穿過林間,清爽的海風說道:“很快你就會明白的。
而你需要做的,是看好那個聽說實際是姓程的孩子。”
盧武很是不服:“*!老子這麼能打,叫我去看個娃兒……”
“……你不知道他有多重要嗎。”
“我隻知道我的心情很重要!”
……
“哥,你怕嗎?”
“不怕。”
“哥,你怕嗎?”
“不怕。”
“哥,你怕嗎?”
“怕……”
※ ※ ※ ※ ※
※ ※ ※ ※ ※
※ ※ ※
三小時前,歸航號。
季雨頂著灰蒙蒙的天空,巡視完了整艘船。
當曝曬完一天的,又悶熱得要死,終於幾乎癱著回到自己的房間,
她口渴得一衝進房間,立刻拿起桌上的水杯猛灌了幾大口。
當珍貴的冰涼淡水,迅速的灌進喉嚨,
剛剛一直在甲板指揮著工人就天氣搬貨的季雨,這才得以讓幹得直冒煙的嗓子找到了魂位,
於是放下水瓶,對著前來彙報工作的徐誌東,也忍不住發起了牢騷:
“這船看起來不大,早中晚各巡視一次,也是要人命喲。”
徐誌東笑笑:“的確,是要有些耐力的。”
雖然她以前也曾救過他,幫他在大當家麵前說過好話。
但徐誌東開始發現二當家對她特別的關心與照顧,而她又不拒絕之後,
就開始厭惡這個女人。但是他們之間的事兒,他不想參與,也沒法兒參與。
一直抱著的就是冷冰冰的態度。
不過,老實說,這一段時間的合作下來,他也一掃她是草包、花瓶的想法了。
而且,看她不懂就問的低姿態,以及凡事親力親為、與工人打成一片、
不怕吃苦的做法,贏得了實幹派徐誌東的好感。故現在才能笑著與她談工作。
季雨翻看著昨日船上的消耗量的登記名冊。看得甚是仔細。於是徐誌東心裏又一陣高興。
他當然不知道,季雨本來就是從基層來的,哪有他以為的類似應秀的高高在上的感覺。
而她如此關心每一件小事,為的是她另一份真正的工作罷了。
他們住的房間,是甲板上方,貨倉上麵的工人房間的再上一層。
當然要好得多。外麵有走廊。還有單獨的餐廳。不用與工人同食大鍋飯。
但是不好的地方在於,與楊目、徐誌東及大副等幾個重要水手的房間,非常近。
她也是此次航行的核心人物,故不計較了。
當下午的太陽都斜照進來的時候,季雨被曬到。
抬頭一看,發現徐誌東竟然一直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