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個男人剛才卻拚死救了自己,再說畢竟這一切都是他師父造成的,而不是他,他並沒有錯,他不必成為陳絕洲的犧牲品。
可是如果她不殺了他,或許永遠都要過這樣的逃亡生涯。
程弦汐站在無星無月、無風無雨,亦無晨曦的大地間,一時間竟茫然不知所措。
她的右手已緩緩抽出長劍。
劍在抖。
殺?
還是,不殺?
淡淡的陽光穿透陰寒的薄雲和空氣中漂浮的雪末,無力地灑在眺望的臉上。
他還活著。
是的,他活著回到了玉龍雪山頂,自己師父的居所。
“我是怎樣到這裏的?”剛一醒來,他就這樣問陳絕洲。
“是一個姑娘送你來的。”陳絕洲看到傷重初醒的愛徒,不但沒有任何喜悅,反而一臉怒色。
眺望當然知道那位“姑娘”就是程弦汐,而他所關心的是:“她現在在哪裏?”
“走了。”
“走了?什麼時候走的?”
“前天上午就走了。”
“前天上午?這麼說,我已經昏睡兩天了?”
“你身上受了四十三處傷,傷得很重,也流了很多血,她剛送你來時,你一隻腳已踏進棺材了。”
眺望道:“那你怎麼沒留下她?她也受了傷。”
陳絕洲“哼”了一聲,道:“我為什麼要留她一個邪派的人在我的無涯廬內療傷?”
“你把她怎麼樣了?”
“我看她一個人把你從山下背到山頂,所以沒為難她,不過下次再讓我遇到她,那就必死無疑!”
“那她去哪了?”
“不知道!”陳絕洲道,“你怎麼會和她在一起?又是怎麼受的傷?”
沒有人回答他。
眺望的身影早已出現在茫茫的雪山頂上。
他的傷還沒有痊愈,但他必須要走,他擔心程弦汐會回五毒教。
陳絕洲怒道:“孽畜,你眼裏還有我這個師父嗎!我不允許你再和這種邪派中人來往!”
眺望拖著疲憊的身軀,道:“對不起了師父,這次我絕不能聽你的。”
可是當他走到山腳時,卻又想起了自己的弟弟——眺送。
程弦汐不見了,眺送同樣也不見了。
一邊是生死與共,自己最最深愛的女人,而另一邊卻是眺莊將來的繼承人,自己最最疼愛的兄弟。
自古情與義皆兩難全。
想到這裏的,他的腳步竟然再也邁不開去。
此時此刻,在他的心中,究竟孰輕孰重?孰取孰舍?
雪山腳下,雪花飄。
“弦汐!”過了很久,眺望才終於拿定決心,仰天縱嘯,山搖地動的呐喊聲遠及十裏之外,可是回答他的隻有百穀的回音。
他第一次哭了,他的淚水被寒風吹成了冰晶,送走了片片的別離。
帶上劍,騎上馬。
劍是新劍,馬是新馬。
劍和馬都是眺望的。
劍在手中,而馬在酒肆外。
還沒有回到眺莊,可是他卻止步於路邊的一家酒肆中,大搖大擺地喝起了酒。
他沒有太多的時間浪費在喝酒上,可是他必須在這裏停下。
即使這裏隻是一塊一無所有的荒地,他也一定要在這裏駐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