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人身著一襲石青的袍子,生得俊秀無比,年齡也當在二十五歲左右,臉上帶著淡淡的笑。
另一人道袍翩然,七星冠高高聳立,卻是袁天罡。
樓中寂靜,袁天罡望著窗外颯颯的雪意,半晌,開口道:“那人已經離開洛陽。”
對麵那個俊美青年也轉頭去看窗外的雪,笑著接口道:“哦?袁兄很在乎此人啊,莫不是從此人身上看到了什麼東西?”
袁天罡將開著的窗子慢慢合上了點,笑回道:“賢弟切莫取笑愚兄了,洛陽一戰,那人雖然死裏逃生,但那人也未必就是賢弟所謂上應天命之人。”
俊美青年望著窗外的飄雪,沒有回頭,聽見袁天罡的這句話,臉上的笑意不知怎麼就帶了一絲調侃的味道,慢慢回道:“是否上應天命,要看他的造化。隻是——袁兄,既然你不認為那人能夠上應天命,為何要處處刁難於他呢?”
袁天罡愣了一愣,那人已繼續道:“袁兄心係李家,又為了李世民出謀劃策經營江湖,看來你已認定李世民便是那天命所歸的人了?”
袁天罡笑意漸去:“自從隋文帝一死,你我天道之爭已有數年之久,你我各執一詞?——賢弟,莫非你真的打算和愚兄對著幹?”
俊美青年麵上笑容依舊,他淡淡拿起一杯酒。
“袁兄多慮了。”他仰頭喝下了這杯酒,道,“隻不過,袁兄經營江湖,若沒有一個像樣的對手,豈不寂寞?”
“何況,徐世勣早有舍李密投太原的想法,以他之能,若是歸了李世民,這個天下,怕是再沒有人可以攔得住李家的玄甲軍了。”
袁天罡麵色又恢複了正常,笑道:“賢弟,那麼你飛鴿傳書告訴王世充李密伏兵一事,究竟是為何?”
“袁兄,豈不知天機不可泄露?王世充命不該絕於此,況且日後還有大用,這種順應天命的事,我何樂而不為呢?”
“其實若沒有我的那封信,王世充也不見得就會敗,李密雖然可以稱得上是個梟雄,然而目光短淺,這次將城北伏軍調出來攻城便可見一斑,將大好的形勢葬送在自己的手中,被滅掉三萬多軍隊實在是自找。可見這個亂世依然在亂,風起雲湧之間,應天而起的人自也不少。”
“袁兄放心,是否上應天命,我去看看便知,若是他沒有應天的命運,那我再回來與袁兄對桌品酒也未嚐不可。”
袁天罡剛剛平複的麵容又繃了起來:“賢弟為何如此固執,自古順天命者為王為帝,李世民既然已經上應天命,為何你還要去找那不現實的另一人呢?”
俊美青年哈哈一笑,眯起了眼,道:“袁兄,雖然下著大雪,你依舊可以想象這夜空的繁星點點,你又怎能斷定哪顆星不亮呢?身逢亂世,天意就如同星空一樣飄渺,你又如何能斷言李世民就是那天命所歸之人呢?”
“賢弟,若你投身亂世,李唐統一之舉必然受你幹涉,如此一來,黎民百姓豈不是要遭更久的罪?”
窗外的風慢慢的停了下來,那個俊美青年緊了緊身上的衣服,伸手關上了開著的窗子,淡淡道:“袁兄,我若不投身亂世,又怎麼確定李世民真的就是愛民的仁君呢?何況,太原李淵的家裏內憂不斷,鹿死誰手還猶未可知呢。”
他頓了好長時間,看著袁天罡的眼睛,道“況且,袁兄,你輔佐李世民,難道就真的隻是為了天下蒼生麼?袁兄心裏難道沒有一絲一毫的私心?”
袁天罡無話可說,良久,長歎一口氣,站起了身子,道:“賢弟主意已定,愚兄也就不多說了,今日便就此別過。”
那個俊美青年站起身向袁天罡抱拳道:“袁兄慢走,小弟不送了。”他頓了一頓,接著道:“長安之事,小弟不會幹涉袁兄的,不過,袁兄也不要對那人咄咄相逼才是。畢竟天命如何,袁兄你不一樣是一頭霧水麼?”
窗外又是冷風漸起,吹得雪花漫天飛舞。
這個俊美的青年從容的拿起一杯酒,飲盡,望著對麵空空的座位,一言不發。
雪又下的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