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昏暗的屋子,屋子裏很簡潔,牆壁上掛著一把看起來隨處可見的重劍,其餘的隻有一張床,一張桌,兩把凳子,僅此而已。
凳子上各坐一人,昏暗的屋子隻能依稀從兩個人不太明朗的側臉辨別出兩個人的性別,是男人。
窗外的風很大,刮在窗戶上發出陣陣嗚鳴,兩個人低著頭,並沒有看著彼此,沒有言語,沒有動作,隻是靜靜的坐著,但從他們緊鎖的眉頭和粗重的呼吸聲中可以發現,他們並沒有表麵上如此平靜。
“還有辦法彌補嗎?”
“彌補?人的靈魂分為三魂七魄,其魂有三,一為天魂,二為地魂,三為命魂,你兒子命魂殘缺,沒有死已是萬幸……彌補?沒想到你王瘋子也有了自欺欺人的一天。”
“自欺欺人嗎?我曾經發誓要讓他幸福、快樂的過完這輩子。老弟,你就不能給老哥點希望嗎?哪怕是……闖蕩天障!”
“其實……這樣也好,六根清淨,無欲無求,修煉不會出現心魔,修魂之前也沒有什麼瓶頸可言,等到他修煉到那個境界,在這裏也算是一方強者了。”
“縱然成為這個世界的最強者,又有什麼意義?”
“可最起碼……小言還活著。”
“活著?嗬嗬……我要的是一個有血有肉,有喜有怒,哪怕……哪怕是討厭我,厭惡我的孩子。”
“活著,就有希望。不定等到修為提上來了,命魂自我修複也說……。”
“薛承德!你當我是傻子嗎!”
“王瘋子!別以為你是我師兄就可以隨便吼我!我告訴你,為今之計不是想怎麼去修補殘缺的命魂,而是去給他一個好的教育!沒有七情六欲,可以用道德倫理來彌補,用認知去填充他的潛意識。你總不希望小言連聲爹都不會叫你吧!你總不希望到你老了連個照顧你的人都沒有吧!依依我沒有辦法,小言成了這樣,我理解你的感受!可是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嗎?我不希望連小言今後是個六親不認的冷血……”
說到這裏,屋內嘶吼的聲音戛然而止,隨後是一聲重重的歎息,語調驟然低落:“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吱……”
話音剛落,小屋的木門在嘶鳴聲中打開,光線順勢闖入,力所能及的占據著自己的地位,屋內頓時通透明亮起來。狂風、大雪也隨後而至,侵襲肆虐著屋子的每一個角落,整個屋子的溫度比之剛才更加的寒冷。
此時正是寒冬臘月,天空灰蒙蒙的。大雪紛飛,落在樹梢、房簷、大地之上,反射出點點晶瑩,整個世界雪白一片。
薛承德邁步走出,停駐在門前,微眯著雙眼看著院子中央那道瘦弱低矮的身影,眉頭依舊緊鎖,仿佛被空氣凝固。
瘦弱低矮的身影是一個三四歲的幼童,他抬頭望著天,身上僅僅穿著一層單薄的衣衫,衣衫、頭發之上是一層一尺厚的積雪,像是雪人一般毫無生氣,顯得十分詭異。
沒有言語,在短暫的一息之後,薛承德再次邁開步伐,走到幼童身旁,將幼童身上的積雪一點點撥落。
幼童緩緩轉過身看向薛承德,麵無表情的臉上有著一雙詭異的雙眼,他的雙眼十分空洞,又如一汪死水,毫無生氣,更沒有任何感情露出。他抬頭注視薛承德,而就是這般簡簡單單的注視,讓薛承德的全身汗毛乍起,不敢直視。
“唉……”
一聲細不可聞的歎息響起,又瞬間被風聲淹沒,薛承德搖了搖頭,帶著期盼轉身看向半開的木屋,而那視線的盡頭卻是一個沉默的身影,如牆上那把被塵封的重劍。
“承德,師兄怎麼做還輪不到你來教,你走吧。”
嘶啞的聲音從木屋裏傳了出來,不大,卻異常清晰。
終於,薛承德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眉梢的幾點落白也悄然消失,嘴角微微揚起,伸手輕輕撫摸過幼童的腦袋,轉身離開。
幼童目送薛承德的身影,直到薛承德進入前廳,消失在他的視線之中,在短短停滯之後,幼童再次抬頭,麵無表情望著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