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輕輕歎息了:“子林兄說的正是。玉堂當年在江湖走動,也頗有感慨,我後來退出殺手的行當,也是勘破了這一層。子林兄呀,你何不尋個清靜之處歇歇腿腳呢?”白玉堂盯著秦子林已經斑白的頭發。心頭掠過一陣淒然,他倏地想起,秦子林整整大他二十歲呢。白玉堂停頓了一下,繼續真誠地說道:“似子林兄這樣成名的劍客,一生都會對自己十分的苛刻。苛刻是什麼?必是超人的毅力與自製,也還有更多自己尋來的磨難。這些,作為劍客成功的原始動力,都是必要而且必須的。但是,如果以這樣的信條影響你的一生,換句話說,你如果把苛刻自己,當做一生的信條來堅守,你就需要反省了呀。”說到此處,白玉堂不再說了。
秦子林卻好像聽得來了興趣,笑道:“想不到呢,玉堂弟還有如此妙論,講下去,子林洗耳恭聽呢。”
白玉堂道:“苛刻自己,是為了劍術的精進,這種願望隻是你生命中的一部分。而更多的時候呢,這種願望是在一種說不清楚的巨大壓力之下形成,並且被無限放大。或者說,這種苛刻並不是你心中唯一的願望。隻是長期的劍客生涯,排斥了其他的願望。比如閑適、比如休息、比如親情。此次見麵,我看出了你臉上的疲倦,也聽出了你笑聲中的勞頓。你似乎總被什麼東西左右著心神,你不快活。你真是應該休息一下了。你應該多給自己一點愛心了呀。”說到此處,白玉堂卻停住了。秦子林性情孤傲,自己這種教訓的言語不好過多呢。
秦子林點頭歎道:“你或是說中了我的切心之痛呢。我真應該尋找一個閑適的地方呀。”他的眼睛裏突然有了晶晶閃亮的東西,是淚光。他突然笑道:“不說這些了。我送你幾步。”二人挽手走出房門。
白玉堂牽引了坐騎,二人信步走到街中。皎潔的月光如清水潑了滿街。在這樣一個美好的秋夜裏,真不應該談一些沉重的話題。白玉堂稍稍有些後悔,自己剛剛的話,擊了中秦子林心底的某些隱秘的地方,才觸發了秦子林的傷感。白玉堂歉意地拱手道:“子林兄,小弟適才姑妄言之,還請子林兄姑妄聽之。就此分別,後會有期。”
秦子林笑道:“後會自然有期。玉堂弟不必傷感徘惻。”
白玉堂淡然一笑:“別離二字,從來都是說得黯然,做得失色啊。大丈夫四海家,你我皆是如此。子林兄,你多多珍重了。”白玉堂翻身上馬,一路去了。
秦子林看白玉堂一路消失了。秦子林頓生感慨:幾年不見,白玉堂穩重了許多。他心中突然有了一絲淡淡的憂傷。
秦子林轉身回了客房,重新自斟自飲。
剛剛飲得酣暢,窗外卻有了響動,有人輕輕叫他:“秦子林。”這聲音的確很輕,若不是秦子林內功強大,是聽不到這聲音的。
秦子林放了酒杯,應道:“哪一位?何不顯身說話?”
窗外的人低低笑道:“你去六和堂,有人見你。”
秦子林心情登時沉重起來,他已經知道是誰找他。
秦子林沉思了一下,他起身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