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蘊明顯感到握著自己的手抖了一下。
“爹……”慕灝田低著頭叫著。
“別叫我爹!快回房間更衣!要是誤了晚宴,丟了我們慕府的臉麵,讓你好看!”聲音裏有責備也有熱切的期望。
梁蘊還沒來得及看到說話人的臉,就被慕灝田拉著進了慕府大門。
“我要去更衣了,你記得不要亂走啊,一會跟著人流進去晚宴大廳就行了,記得不要讓我找不到你……”慕灝田還沒說完就被一群下人擁護著走了,留下梁蘊一個人。
梁蘊壓根就沒怎麼用心思聽他說什麼,畢竟自己是頭回見這場麵,著實有點摸不著方向。便開始四下到處走走。
晚宴在一段歌舞中展開,宴會大廳滿滿地坐了將近上百人,除了達官貴人外,還有達官貴人家的小姐和丫鬟,慕灝田壓根沒心思看歌舞,眼睛四處找著梁蘊在哪兒。
奇怪,不是說了讓她跟著人流進宴會廳的嗎?怎麼現在就是找不到人呢?
一曲終了,舞女散去。
“今天是令堂田兒的成人生日,感謝各方的賓朋好友到此恭賀,慕某不勝感激。”慕擎天說著,舉起酒杯來,“為了表示我的感激之情,我要敬大家一杯,來。”說完,仰頭而盡。慕灝田在父親身邊,心不在焉地四下觀望,還是不見蘊兒。
“各位貴客請坐,請坐。”慕擎天和眾人坐下後,發現身邊的慕灝田依舊站著,便一把拉他坐下道:“你今天要是給我丟臉,看我下去怎麼罰你!”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慕二公子已經成人了,想當年我和慕老爺在邊關鎮守的時候,慕二公子還剛剛會走呢!”說話的是柳城下屬縣的縣太爺,這句話明顯會通過回憶往事拉進和慕府關係的意思,“那時候,小女靈兒還未出生,是慕老爺給我鼓勵,支撐下去等待見到小女的出生,蘇某真是感激不盡啊!”說完,老淚眾橫。
“哦,是啊,蘇老爺您身後站著的是靈兒?”慕擎天問道。
“是,是的,快。靈兒,見過慕老爺和慕公子。”蘇縣令趕緊拉過小女兒說道。
“都長這麼大了啊!真是標致的人兒。”慕擎天看著她,誇讚道。
“慕老爺,你還記得一幀嗎?還是您給起的名字呢?當初她出生的時候,您說她長得就像一幀字畫,所以就起名叫一幀的?”宴席這頭一位四十多歲的官員起身說道,他拉著身邊一位低頭不說的姑娘,想必那就是他說的一幀。
“哦,記得,記得,是您家三夫人所生,現在這姑娘是長得越來越惹人愛了啊哈!”慕擎天誇讚道,看起來也甚是滿意。
“慕老爺,這兒,這是我家小女銘兒,銘兒,快見過慕老爺。”一個六十多歲的官員,已經老態龍鍾的模樣,身邊卻站著一個看起來隻有十三四歲的姑娘。
“哦,這是您家銘兒?就是那個你娶的青樓小妾生的?”慕擎天說著像是問話,其實在表達不滿,一個青樓女子生的也要介紹給慕灝田,實在是異想天開。
“額,這……”眾人哈哈大笑,那個六十多歲的官員,說不出話來。
而在父親身旁的慕灝田,根本沒有心思在聽他們說什麼,就更不會明白他們的意思,隻是不住地東張西望,怎麼還是不見蘊兒?
原來,慕灝田被下人們簇擁著走了後,梁蘊就在這麼大的院子裏徹底失去了方向,但她本來也是不喜好熱鬧之人,找不到宴會的地點也就沒再找下去,想著一個人在這麼大的慕府到處轉轉就好了。
慕灝田是慕府的二公子,自小是熟讀四書五經、博覽群書、博古通今,這主要是得益於梁老師的教誨,梁老師是柳城有名的私塾老師,當初慕爺就是問明梁老師的大名才讓自己的寶貝兒子來梁子私塾的,那慕灝田是一副典型的富家子弟模樣,清秀俊朗,相貌堂堂。又飽覽群書,有一種自內而外的書卷氣,再配以富家尊貴的氣質,真是羨煞了眾多美女。
梁蘊乃罄音書院梁從初的女兒,自小和慕灝田一起跟隨梁老師學習,應該也是端莊嫻雅,滿腹才學的,但是梁蘊卻自小調皮並不怎麼愛讀書,詩詞歌賦、琴棋書畫隨略有涉及,但都是淺嚐輒止,不足以登大雅之堂的。所以整個人看起來就是端莊嫻雅不足、調皮可愛差點,一種內在的反叛與外在安靜的結合,這種性情的養成真不管她的事,誰讓父親看管的嚴,總要在父親麵前裝乖呢,但是這種表麵的安靜始終是無法掩飾內在的叛逆的。酷愛玩,還總是拉著慕灝田和她一起玩,為這事,不知道挨了父親多少罵。父親隻怪她是自己不學習還誤人子弟!
但是由於兩個人自小玩在一處,感情當然是漸漸加深,慕灝田又天真可愛,善良真誠,梁蘊重情重義又聰明伶俐,兩個人的友誼真是情比金堅。
要說兩個人的性格,不說南轅北轍吧,那也是相差甚遠的。一個是自律、懂事、有規有矩的富家少爺,一個是隨隨便便、我行我素、卻又在父親麵前百般裝淑的無母教養女。但是兩個人就是能玩到一處去!
雖然他們玩在一起很久了,但梁蘊還是第一次來慕府,慕府不僅僅是大,慕府大門金碧輝煌,兩扇門都像是金鍍成的。穹頂上雕梁畫棟,走廊長到沒有盡頭,偌大的慕府掛滿了大大小小的燈籠,把天空都照的透紅了,燈火輝煌、五彩繽紛,晃得梁蘊有些睜不開眼,興許是剛才晚宴時喝了點酒,此時感覺頭暈暈的,失去了方向,梁蘊都弄不清楚是自己喝醉了才讓自己迷了路還是慕府實在太大讓自己迷了路。索性就直接坐了在了地上,打起盹兒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慕灝田無奈地送完了各方達官貴人後,著急地開始四處尋找梁蘊,終於在後花園的亭子裏看到了呼呼大睡的梁蘊。
慕灝田慌張地跑過去,叫醒梁蘊道:“蘊兒,快起來,這樣睡會著涼的,快起來。”說完趕緊把梁蘊扶了起來。
梁蘊迷迷糊糊地起來,搖搖腦袋稍微清醒了些,然後拍拍身上的衣服,整理了一個頭發,問道:“眾人都散了麼?”
“他們都已經走了,蘊兒,讓你受委屈了,實在是眾多事情纏身,沒有辦法陪你,你說你現在是想吃想睡,還是想玩,我都帶你去!”慕灝田心疼地問道。
梁蘊笑笑:“沒事兒,我先回去了啊。”
慕灝田一聽,趕緊說道:“都很晚了,不回去了吧,我讓人給你安排個房間,你就在我家好好休息一晚。”
“在你家休息一晚?”梁蘊驚奇地看著慕灝田,“慕府那麼豪華,我怎麼好意思住呢?”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慕府房間多著呢!你要是不嫌棄就隨便挑一間住。”
“不嫌棄,不嫌棄,這麼好的房間,我喜歡還來不及呢,怎麼會嫌棄?慕公子一言,駟馬難追哦!今晚我還就住定了!”梁蘊鄭重地說道。
“當然!我對蘊兒說的任何話都是不會反悔的!”說完,慕灝田叫來一個丫鬟攙扶著梁蘊,自己在前帶著她們去找房間。
還沒走多遠,這時,一個小廝來報道:“公子,慕爺要見您。”
慕灝田讓他退下去,交代幾個丫鬟去給梁蘊找一間好的廂房並要好好伺候她後才去見父親。
慕灝田來到大堂,看到父親、母親以及眾姊妹都在,隻是不見大哥。母親頗憐愛地看著自己兒子,慕爺也很希冀地看著他道:“這次你跟我一起去麵見聖上,你是大人了,第一次進宮要記得把握分寸、懂得禮節,一切我會讓鄭總管教你如何做的,你快下去準備準備吧!”慕母道:“慕爺不必擔心,我一定會好好打理田兒的,讓他體麵地見聖上,行李什麼的也都收拾好了明天一早就出發吧。”
“明天一早?那大哥呢?”慕灝田問,而且他還沒跟梁蘊告別呢。
“你別跟我提那個逆子!”父親立刻氣不打一處來,“我已派人找他多次,他次次拒絕,這個逆子,帶他麵見聖上,有損我的顏麵,不見也罷!”
慕母聞言,開始抽泣起來。慕灝田趕緊站到母親身邊,安慰她。
慕爺看夫人為自己剛才的話傷心,便改口道:“夫人,不必傷心,我也是氣不過,你說說他這種不懂我們的心的兒子,能拿他怎麼辦呢?放著升官的事不做,整天幹著那些有的沒的,不知道讓我們為他****多少心,真真是不孝子啊!”
慕灝田聽出了父親話裏麵的意思,慕灝田在心裏打定了主意,何況哥哥並不對這些權利地位動心,就更應該歸自己所有了。這次進京麵聖,他一定會好好表現,一定要拿下這個位子!
慕灝田給梁蘊安排的房子,四周被花園包圍,風景絕佳,一大早他就來到梁蘊的房間,想跟她告別,當他來到梁蘊的住處時,梁蘊已經起床了。
“你今天怎麼起那麼早?怎麼不好好休息一下?”慕灝田問道。
“你不也一樣起的很早嘛!”梁蘊笑道,“這麼大這麼好看的房間,我當然要早早起床多看它幾眼啊!”
看到梁蘊為房子的大和豪華讚歎不已,慕灝田笑著搖搖頭道:“如果喜歡,以後就住這裏吧!”
梁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可以永遠住在這裏?是真的嗎?”
慕灝田笑道:“當然可以,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哦,不對,是以後要長長久久住在這裏,不想住也得住!”
梁蘊喜道:“這麼美的房間能長長久久地住當然好啊!怎麼可能會不想住呢?我可沒有那麼傻”一邊說著一邊在房間裏轉著打量房間。
慕灝田看著她看房間的樣子煞是迷人,不禁怔怔地看著她,仿佛整個世界隻有她和自己。
梁蘊突然正色問道:“隻是為什麼以後不想住也要住?什麼意思啊?”
慕灝田回過神來,感覺自己說漏了嘴,趕緊解釋道:“沒什麼意思,額,這是我家嘛,你可以一直住的嘛,就是這個意思……”
梁蘊笑道:“原來是這樣,放心吧,我會永遠住不厭的!好舒服的床啊!還有這裏好大的窗戶,還有這裏好美的畫,還有這裏……”
慕灝田暗暗下定決心,我一定會實現你的願望,讓你永遠住在這裏。
可是,當慕灝田和慕爺起程去了皇宮後,梁蘊沒在這裏待多久就厭倦了,不是厭倦這裏的環境,而是被這裏的規矩折磨的精疲力盡,一大堆的規矩和禮數,什麼吃飯的時候不能說話,不能發出響聲,不能把碗裏的飯吃完,不然吃的多了不好看,可是自己每頓都沒吃飽!既然不讓多吃,為什麼要盛滿滿一碗然後剩下呢,這不是浪費大米嗎?
每天早上還要給慕夫人扣頭,自己的親爹還沒跪過呢,怎麼可能跟一個陌生的老太太磕頭!
還有睡覺的時候不能擺大字,可是這麼大的床還隻能睡那麼小一個地方?那要這麼大的床做什麼?不是浪費木頭嗎!
隻要在府裏,一旦見了人就要低頭,那些丫頭也總是對自己謙恭有禮,不和自己玩,還有那些小姐們,個個看起來端莊典雅,說起話來嬌嬌嗲嗲,做起事來慢慢騰騰!
還有不能大笑,笑的時候要掩口,還有不能喝酒,女子喝酒有損形象,可是梁蘊是最愛喝酒的,這下好了,在這裏都不能做自己了,完全是和自己相反的人了!這種錯位的生活,簡直無法忍受!
梁蘊本來和慕灝田說好了的,要在這裏等慕灝田從京城回來的,這才不到兩天就受不了了,等不了了。便不告而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