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一晃而至。這天,文武百官申時就陸續進宮,新定製的籠冠戴起來,新裁的對襟衫子穿起來,邁著八字步,組佩叮呤咣啷。
玄宗在玩方麵不愧是行家,愛玩且會玩。
宮中儺舞早就跳開了,一出接一出,什麼開山神哪孟薑女啊,一個都不放過。嬪妃們貼著最新樣式的金箔花鈿,嬉鬧著指指伶人臉上這個麵具,又笑笑那個麵具,看到嚇人的,湊在一堆嬌呼,“皇上~臣妾害怕~”。王忠嗣將軍常年據守邊塞,想必對胡人的鼓點頗有研究,眾人齊哄,他今日頗有心情,竟和著群舞敲了一首邊塞曲。曲義宏偉,震人心脾。鬧至酉時皇帝方領著大家行儺禮,祝吉祥語,願來年風調雨順。文臣們看王將軍代表武將一曲先拔頭籌,紛紛心中抑鬱,輪番扯著玄宗作詩唱曲。鑒於玄宗及不少嬪妃精於此道,大臣們爭先恐後,真好一番君臣唱和,其樂融融之景象。
鬧到亥時,玄宗微覺疲累,畢竟人至中年,好多老臣亦是花甲古稀之歲,熬不得太晚。玄宗依依不舍地賜下柏夜,連同新一年的年曆與鍾馗畫像,表示我要和我的龐大後宮及數不過來的兒子女兒們守歲了,你們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吧。明日朝賀別睡懶覺,給老子早點到啊。晚點的不發福利!
於是,喝得暈暈乎乎的百官們,都認不清自家的馬跟車了。馬蹄聲一時從宮門前奔向這座古城的四麵八方。
宮中的喧鬧繁囂隨風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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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琳在家也看了儺舞,和宮中規模自沒得比。這是她第一次看伶人戴著奇怪麵具晃動的舞蹈,表示接受不良,神神叨叨很嚇人的。嶽琳難得被影響了食欲。
和現代過年一樣,這兒也是各種葷腥上桌,雞肉魚肉,豬頭豬尾,還有穀湯雜菜。
小門小戶的守歲,簡單,平淡,溫馨。
父母親年紀大了,說我們就不守夜了,你們今日且好好玩。嶽夫人親自將屠蘇藥包懸井,飯後遂給姐弟三人柏葉盛盤,柿桔裝袋,意欲著來年孩兒們健健康康,家門順順遂遂。家仆們亦是各種賞賜,喜樂一堂。
嶽琳也是不熬夜的,來了這地兒就沒熬過,生物鍾都固定了。花兒娟兒是小孩心性,定要和著前頭下人院落守夜玩耍,嶽琳也隨她們去。丫頭娟兒最是細心,進屋伺候好嶽琳,守著她在床上睡了,才又急吼吼跑出去玩。
今兒晚上吃得比平時晚,俱多葷腥不好克化,饒是嶽琳吃得甚少,她剛恢複沒多久的身子仍是抗議起來。睡了沒多久,胃中酸澀難受,醒來起身倒一杯熱茶,喝過之後,方才好受些,嶽琳才又準備繼續回床困覺。
一轉身,床邊站了一個人,身形魁偉,投在屋中的陰影將嶽琳籠罩其中。正是我們才從宮中歸來的王忠嗣將軍。
“你怎麼來了?”嶽琳連忙退至房門處,門閂由內閂上。
“嗬”,王忠嗣笑她,“閂門是要做什麼?”
明知故問!嶽琳瞪他一眼。
王忠嗣看她隻著了個汗衫袴褲,還光腳站在地上,生怕她著涼。忙讓開位置,朝床上一指,“去躺著,我就在這兒同你說說話。”
嶽琳也不跟他客氣,裹著被子往床頭一靠,一指床邊胡凳,“坐。”
王將軍偏不,一屁股挨在她床沿坐了。離得近,嶽琳又狠瞪他一下。忒無賴了!
“這麼早睡了,不守歲?”王忠嗣邊說邊給她肩膀後頭壓壓被子。
“恩,熬不住。沒什麼好玩。”聞到他身上酒氣,頓時明了,“才從宮裏出來?”
“恩。”王忠嗣低頭自己嗅嗅,挑眉問她,“喝得不多,熏著你了?”
嶽琳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