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昱卻像知曉她心中所想似的,笑問道,“你確定幾文錢就夠了?”
“啊?”這人如此敏銳,嶽琳一時倒不好回答。
李昱彎著嘴角待她在那兒蹙眉琢磨,笑容沉溺,他能同隴右節度使義結金蘭,在這寸土寸金的地方支起一棟玉樓,難道會是個傻的?李昱索性點破,失笑對她說,“與我同去不好嗎?為何如此防備呢?”
“啊?”嶽琳被問得又是一愣,轉念也忍不住笑起來。這人虛實還摸不清,直來直往的性子卻是讓人安心的。
嶽琳無奈衝李昱搖頭,坦白道,“我都被我爹關好幾個月了,今日出來總得……這個……?”這麼大個人被爹爹罰成這樣,其中心酸不足為外人道也。
李昱仍和氣地看著她,好脾氣問,“今日到底想去何處玩耍呢?”語氣頗為熟稔,仿佛從前就知她貪玩的個性。
“也沒有啊,就是,就是想隨便逛逛。”嶽琳答他。
“不如從我這璞玉樓開始可好?”
“甚好,甚好。”嶽琳點頭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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璞玉樓內陳設古樸雅致,井然有序。分區亦十分明白。嶽琳覺得這就是現代私家藏館的雛形。剛在一樓見識過原裝的首格璏珌劍飾四件套,上雕花紋有些繁複有些簡樸,可供挑選的花樣良多;有辟出專門區域於實用器,杯皿碗罐這些,用料製工皆是上層,當然,價碼也相當好看。最受客人歡迎的,仍是玉簪玉鐲玉佩帶鉤這類隨身物件,嶽琳上樓的時候,一位緋色毛帔的豐滿娘子還不停往自己誇張的椎髻上試戴各色發簪呢。
上得二樓,嶽琳一見此間擺掛,便知較樓下另有一番水準。詢問李昱,果然,隻有貴客熟客才會引來樓上。難得李昱如此巧思,他將蠶絲於玉器的吊孔間穿連而過,置於華錦襯托之上,越發顯得玉雕巧奪天工,玉質溫潤滑膩更甚,讓人愛不釋手。
嶽琳正待細看,突然一名婢女麵有急色慌慌張張跑上樓來,她咚咚咚的腳步聲在這座靜謐的樓中格外突兀。李昱一看來人,仿似已知何事,麵色微變不待那婢女說話,急問,“可是飛雪又發病了?”
“郎……郎君,快去瞧……瞧,魏娘子十分難受,她……”婢女跑得太急,此刻連吐氣帶喘氣,話都說不連貫。
李昱根本不待她說完,轉頭衝嶽琳瞥去一眼,目光複雜,終隻丟下一句,“琳兒你慢慢看。”人就匆忙下樓去了。
“哎……”嶽琳被他一聲“琳兒”叫得定身原地,可事情緊急,也不是追究的時候,嶽琳轉頭瞧見剩在那兒猶自喘氣的婢女,忙拉過她邊問些病人情況,邊令她引路隨在李昱後頭去了。
嶽琳第一次見到魏飛雪的時候,她的狀況著實有些嚇人,以至於嶽琳難以透過其孱弱的外在看穿彪悍的本質。日後每每想起,嶽琳都十分鬱悶。
當時,魏飛雪纖細的雙手緊握成拳死死捂在胸口,喘息得異常厲害,簡直上氣不接下氣,巴掌大的小臉上蒼白一片,已不見多少血色,可能太過難熬,她甚至無法忍受般捏住拳頭捶打自己的心口,額上亦浮出密密一層汗珠。
李昱快步奔到她麵前,焦急地扶住魏飛雪一邊肩膀,騰出另一隻手抓住她欲傷害自己的手掌,一麵大聲喚下人“熬藥,熬藥”,一麵耐心安慰,“飛雪,你忍忍,藥馬上就來了……”
隨婢女進屋的嶽琳一見此情況立馬上前,說道,“李昱,把人放到床上。”
李昱聞言轉頭,頗為意外地盯視她,眉峰蹙起卻未按嶽琳所說動作。
“把人趕緊抱到床上去!”嶽琳抬高聲調,又重複一遍,瞧起來頗有幾分胸有成竹的意思,李昱雖心下疑惑,這回卻真將飛雪打橫抱起放在了床榻上。
嶽琳上前俯身察看魏飛雪的情況,一麵將手摸在她額頭上,一麵頭也不回問,“她經常發作嗎?多久一次?”
“近日發的頻繁,幾日就有一回。”李昱如實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