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五,那名特使是奔忠嗣去的?”嶽琳問。
羅五穩握韁繩,將沿途據點在腦中過了一遍,審慎答曰,“此地通三大節鎮,均為將軍所轄。”
他如此一答,未盡之語無需俱言。嶽琳不適地伸手,撫至傷處,皺眉道,“你去打探清楚再回稟於我。”
這個節骨眼上,羅五豈敢將她托付徒有一身醫術的王敏之。
可不待爭辯,嶽琳很快替他想了法子,“你傳信將吳八叫回來,我們就在此處等你。羅五,”嶽琳深望著他的眼睛,說,“你速去速回,那名特使尚未走遠,晚了……晚了我很擔憂,怕來不及。”
羅五看向她蹙攏的秀眉,緊抿的雙唇,無法,隻得依言而行。
卻不想,這一去,追了足有一日一夜。
那名特使攜聖旨,駕的是耐力極強的突厥馬,此馬尤擅長途奔波,又無需頻繁飼養補給。如此,使者快馬加鞭,極快甩開羅五一大截。
待他見了將軍,宣了旨,換了馬匹,已於回轉複命途中,羅五才將將與之遭遇。
暗道一聲糟糕!羅五不敢聲張,隻得摸去最近的駐所輾轉打探,終於自留待押俘的親信口中得了信:聖上直調王忠嗣將軍往東北而去,旨在糾察安祿山築城儲兵、被參造反一事。
“他不能去東北!”自得了消息,嶽琳如一隻困獸,猶鬥徒勞,進退不得。她焦急地在原地走來又走去,想照王忠嗣的意思先行返京,又生怕他隻身犯險。屆時,當真受了安祿山的挾製,隻為那刀俎上的魚肉,世上有誰救得了他?一切都來不及。
“可將軍已動身了。”羅五說。
“他走了,何人押解戰俘入京?”
“陛下命哥舒翰代勞,哥副使已然開拔。”
原來,邊患平定,王忠嗣將兵馬拉回治所,整軍待命,已預備獻俘回京。諸多安排,緊而不亂,卻沒想,這等時候,千裏迢迢仍遣一名來使,王將軍又迎來一道新旨——命他入東北徹查安祿山。
王將軍慎然相待,末了,避開人,將聖旨捧回帳中。待伏在案上將旨中逐字又覽了一遍,將軍內心的糾結不會比彼時的嶽琳更少。
當今天下,安祿山與他各持半壁人馬,於東北、西北各守半境河山。安祿山起於曾經的幽州節度使張守珪麾下,他長於市井,精通多民族語,機敏尤擅鑽營,時下已任平盧、範陽節度使,代禦史中丞,可直接入朝奏事。皇帝身邊近臣,無不受其賄,言其好。
如今,不論他安祿山有無反意,他二人對立之勢已呈於台麵。難道朝中斷無可遣之人,偏偏欽點遠在萬裏之遙的王忠嗣?將軍無力一笑,不怪他的夫人總為此憂心忡忡,事到如今,他不就是那局中博弈的一枚棋子嗎?圍與破,堪堪不由己。
無法,王忠嗣隻得將拔營之事俱委於哥舒翰,哥副使入了京獻了俘,威名為陛下所聞,因其功勳擢升右武衛將軍,充隴右節度副使,自此名聲大噪,為朝廷重用。
嶽琳半餉無言,再抬起頭,眸中閃動著羅五已看得熟了的決然的不管不顧的光芒。
“羅五,你駕馬跑得快,你帶我去追王忠嗣。”
“夫人,此乃聖旨。”
“我當然曉得,不過在他去前,我有話同他講。”嶽琳說。
“夫人,”羅五懇切又勸,“不宜再生枝節。”
嶽琳擺首,“你隻管帶我去。”
那旨上雖明令王忠嗣往東北一事為朝中隱秘,可安祿山即便無豺豹之心,也可稱為當世虎狼之將。王忠嗣深入其腹地,豈會毫無成算,掉以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