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簽收了,關了門繼續吃飯,偶然抬頭,發現小慧還站在門邊,手捧花束,眼睛直直看著花朵,兀自發呆。
“那麼重,你就一直捧著,不覺得累麼?”她問。
“蕊蕊,你說這得有多少朵花呀?我怎麼也數不清。”小慧好像完全沒有聽到她的話。
“99。”她惜字如金。
“你怎麼知道的?你都沒有數,連看都沒看。”小慧邊說邊走進飯廳。
有何必要去數去看?花店伎倆,自然是推薦大束,將長長久久之類說來說去。這麼快就送來,恐怕羅永浩連包裝紙、彩帶都不曾挑選,根本不知花束樣子。她想象他,走進花店,隨手指向玫瑰,聽了店員建議,矜持點頭,寫下地址,再在卡片上簽上簡潔“羅”字,刷卡付賬,轉身離開。
這套程序用時可到三分鍾?簽字之時可曾注意卡片圖案?萬一卡片上不小心有“生日快樂”字樣,那自是店員服務不周,與他何幹?下次他將不再光顧以示懲罰。如若此等錯誤被她提及,他必會好脾氣地笑她,這是小事何足掛齒?
在他眼中,花朵隻是商品,數額代表心意,寫字為了告之,送到即是完成,再多費一分心思,多用一點時間,都是浪費。
小慧已走到桌前,滿目鮮紅直衝眼底,宛若熊熊烈焰將她灼傷,“拿一邊去!”她一聲厲喝,小慧臉色頓變。
她猛然覺醒,趕緊給小慧道歉:“姐,姐,你千萬別誤會,我不是衝你”,她滿腹委屈,隻訥訥說出:“我和羅永浩吵架了,這是他買的。”眼圈就紅了。
小慧連忙點頭,拍她後背,“我來了又不是一天兩天,你對我怎樣,我還不知道,小兩口吵架很正常,都別往心裏去,過日子誰家都這樣。”
她木然點頭,“你先隨便找地方放吧,等下找瓶子插起來。”
小慧轉身離開,還在悄聲嘀咕,“這花可真漂亮,這麼多,要花多少錢,要是我,天大的氣也消了。”
她真是羨慕,恨不得和小慧換過腦袋,或許應是換心。
插花時找不到合適花瓶。她隻買小款花瓶,注意造型,買時想著,在裏麵插一枝潔雅百合,或是素淡幽蘭,再或者是馥鬱的勿忘我,哪怕隻是一枝用來做配飾的滿天星也好,自會在輕擺之間帶點點俏麗,這種種想法,無人願聽,也就無需去講。
不管怎樣,花兒何其無辜,所以她仍細細地給每朵都斜角修枝,找了寬大竹筒,將它們錯落地插好,剩下一些插在幾個瓶中,再把幾片阿司匹林掰碎了,溶進水裏。然後讓小慧隨意擺去各處,“擺哪裏都行麼?”
她點頭。
看著小慧將竹筒放入臥室,再將花瓶送去書房和飯廳,最後拿了一小瓶開得最盛的,歡歡喜喜捧進自己房間。“她就沒想到會謝得最快麼?”蕊蕊心想,當然不會說出來。
帶孩子在外玩了小半兒天,孩子和大人都很疲憊,豆豆沒睡午覺,在回來路上就昏昏欲睡,她和小慧竭力哄著。到了家裏兩人一通忙碌,她給豆豆洗澡,小慧快快煮飯。
等到小慧和豆豆睡下,看看表還不到6點,羅永浩沒回來,臥室裏靜悄悄地隻有一室花香。她什麼也不做,呆坐在床上,凝視玫瑰。
她自認堅強獨立,早熟通透,幾歲時就妄圖控製家庭,怎麼時至今日,真的當家作主卻會如此迷茫。什麼時候她開始失去自我,隻餘依賴,如同這些除去刺的玫瑰,任人擺布?這原本不是她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