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四年多了,這段時間已經比他們的婚姻都要長了,但他仍然時常產生幻覺,仿佛她依然在他的身邊,依然能聽到她在叫他,“羅永浩,羅永浩……”
隻有她這樣叫他,連名帶姓,一字不缺。記得他曾經不止一次地問他,“你怎麼總這麼叫我?”高興的時候,她會撒嬌耍賴地說,“就這麼叫,就這麼叫,怎麼了?你管得著麼?”他會搖頭,歎氣,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心裏卻是甜蜜的。
不高興的時候,她根本就不搭理他,他就會想,又怎麼了呢?然後再想辦法找其他的話說,心裏雖然惴惴,可也有一份期盼在支撐著。
現在沒人這麼叫他了,他也不用問了,可是他什麼都沒有了,無論甜蜜還是期盼。這時他才發現,沒人能象她那樣,把他的名字,叫得那麼悠揚、婉轉,讓他能從中分辨出那麼多的滋味和信息,她高興了,她撒嬌了,她生氣了,她心煩了……
他是從什麼時候起開始有這種感覺的呢?或許是從她第一次叫他開始吧,那天她站他的辦公室門口,問,“你是羅永浩麼?”
隻是,他一直都沒發覺,直到她離開了,再也聽不到她的聲音了,他才如此深刻地感覺到,他那麼愛聽她叫他的名字,那麼愛,那麼愛……
他也會想起一些別的,淩亂的,斷續的,揮之不去的,總之是關於她的,一個眼神,一個手勢,一個微笑,一聲呼喚,恍然就在身側,轉回頭時,又消失不見。
每當回來晚了,或是喝了酒,他都會躡手躡腳地摸黑兒進臥室,盡管他已經不用再怕吵醒任何人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因為習慣了才這樣去做,還是為了給自己製造幻覺才保留這個習慣。
有次,他煩躁而憤怒地在夜裏進臥室門後,惡狠狠地打開了所有的燈,他想告訴他自己,羅永浩,你醒醒吧,她走了,她拋棄你和別人跑了!
他真的清醒過來了,可醒過來的滋味實在是太過痛苦,他麵對燈光下空蕩蕩的臥室,一刻也不敢停留,急急地躲進了小慧的房間。
他想了這麼多,總是想不明白一個問題,穆宇寰到底給了她什麼,能讓她如此義無反顧地離開自己。他的習慣是每當遇到解不開的難題,就細細回想,從頭到尾把整個事情回想一遍,找出症結所在。
他仔細地回憶和她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卻怎麼也弄不明白她到底想要什麼,他悲哀地發現,她總是能清晰地知道他要什麼,她怎麼做就能令他高興,令他幸福,可他,卻從不知道如何能令她開心。
在這個方麵,他是愚蠢的笨拙的,以前他隻是想辦法掩蓋這種失敗,他以為他成功了,實際上,他沒有。如果他能承認這種失敗,如果他能對她多用點心,那她會不會就不走了呢?
這個假設如此地折磨他,他想得頭都痛了,可還是忍不住去想。他想起被她帶走的結婚戒指,想起他問她要標書時,她悲哀的眼神,想起辦離婚手續前,她抱著他的後背哀哀地說著,“對不起”……
這種種的場景總是讓他做出一個又一個的假設,如果我當時不那樣那樣,那麼她會不會就不走了呢?這種帶著哀傷的希冀那麼吸引他,讓他就象吸毒般上癮。
他也想過豆豆,在小區裏,在馬路上每當看到同齡的孩子,他都會有那麼一刻的失神,他38歲了,雖然離衰老還很遙遠,可也是個中年人了,怎麼能不想自己的兒子,唯一的兒子呢?
當初他讓蕊蕊帶走孩子,是有私心的。穆宇寰這個人,豔名遠播,而且已經結婚,雖然有錢,但是他羅永浩也不窮呀,更何況,蕊蕊並不是個愛錢的女人,這一點他再清楚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