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蘆蕩尋人力退劫匪盜寶客人感恩說蛇(1 / 3)

第十七回 蘆蕩尋人力退劫匪盜寶客人感恩說蛇

千年舊澤,水光天影雁陣聲淒愴。野渡無人,多少夜路過客回頭望。草裏孤魂,河邊魍魎,暗裏悠閑蕩。蘆葦深處,問誰曾敢獨往?

明月高照天空,晚來風颯爽。蘆花飛處,月照寒塘,且看運河一水東流往。劍影刀光,偕年華逝水,已成絕唱。梵音飄過,月光還那般亮。

常州東門白家橋東,三官堂旁,原有一片時令湖,舊時原始風光如畫,文人墨客競相吟唱。然而舊時這裏強人出沒,多少他鄉過往之人,成了這裏過路冤魂,這首《念奴嬌·三官堂》,說的就是這裏的舊時風光和奚家兒郎在此仗義救人的故事。

卻說華鬆正在和洪海法師吵架,要他賠肉。兩人正吵得不可開交,洪海法師在眾人的指責下,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正在下不了台時,人群中鑽出一個女的,她一把揪住華鬆的胸脯,大罵華鬆不要臉,並拉住華鬆要他回去對質。

原來,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華鬆的老婆玲瓏。由於華鬆和阿菊在水車棚幽會的事被她知道後,她不由得妒火八丈,當下便來找華鬆算賬。她來到大林寺,正好逢著華鬆和洪海法師吵架,她是個不分場合的女人,哪知道什麼叫應該,什麼叫不應該,見著華鬆,上前一把抓住華鬆的胸脯,一邊哭,一邊鬧,要他回去說個清楚。

華鬆本來占了上風,正在自鳴得意中,不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正惱來者無禮想要嗬斥時,一看來者原來是自己的妻子,原本的算計一下亂了套,一時不知如何應付,原本的雄氣已是泄了一半。

玲瓏這麼一鬧,無意中解了洪海法師的圍。本來是洪海法師和華鬆的矛盾,現在卻變成了華鬆和玲瓏的糾紛,兩人揪在一起,你推我拉,一時沒有個完。

眾人原以為這玲瓏是幫著這和尚來吵架的,後一聽是夫妻吵架,心想這小夫妻之間有啥大不了的事,於是那些圍觀的人一個個頓時沒了興趣,都無趣地走開了。這邊華鬆和玲瓏兩人邊吵邊鬧,於是工也不做了,兩人糾纏著回奚家塘而來。

回到家中,那玲瓏逼著華鬆要他承認和阿菊的事,華鬆矢口否認,隻推說是眾人造謠,叫玲瓏不要相信。那玲瓏如何肯信?因為她平時就懷疑華鬆在外麵有不軌行為,所以,暗地裏一直防著他偷雞摸狗,隻是沒有證據,所以拿他沒有辦法,如今,這話傳到了自己耳中,她豈肯買賬?她是一壇子醋當兩壇子潑的人,不但認定華鬆在外麵勾三搭四,而且一定要他承認和說出經過,並要還她個說法。

兩人一個說有,一個說無,一個硬要他承認,一個死不認賬,沒幾個回合,這玲瓏實在忍不住,借著平日裏華鬆怕她三分,於是對著華鬆就是一個嘴巴,直打得他臉上一個手印五條紅杠。那華鬆因打痛了,現在又沒有證據落在她的手裏,心想女人打男人的嘴巴,這不是存心給自己栽晦氣麼?於是一時來火,頓時同樣還了玲瓏兩個嘴巴。

這玲瓏見華鬆在外麵搞了女人還打自己,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趁著廷侃等人在旁邊看見,心想,今天要麼不狠,要狠就索性狠到底。於是她一邊大哭,一邊弄散了頭發,朝著屋前的蒿草河奔去,到了河邊,她頭也不回,一頭就紮進了河中。

眾人見玲瓏跳河,哪有不救之理。於是,在旁觀看的幾個年輕人,隻好一起跳下河,把她拉了上來。

村上的女人聽見華鬆在外偷了人還打老婆,紛紛都說華鬆的不是。那玲瓏見有人幫她說話,越發地哭得厲害。

華鬆見玲瓏沒有個完,在旁邊聽著實在頭痛,心想還是離她遠一點好。於是,他便趁著圍觀人多的機會,找了個空隙一溜,躲到旁邊去了。

大約鬧了一個多時辰,前來觀看和勸說的人也都走了,華鬆想著凡事都該有個收場,一直僵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況且自己的確和阿菊有勾搭,於是想回家中找玲瓏賠上個禮,然後騙上幾句也就了事。不想回家後他滿屋尋找,屋前屋後找了三遍,也不見玲瓏的蹤影,再到村上尋找,各家也都說沒看見。他想,這玲瓏一定是回娘家去了,於是趕到丈人家,一問,那邊說沒有回來,那華鬆也愣了,他不敢說夫妻吵架,隻推說家裏不見,所以到這裏來尋找。好在玲瓏的父母也沒有往壞裏想,所以,華鬆瞞過了丈人丈母,自己仍回家裏來找。

那華鬆回到家,仍不見玲瓏的蹤影,想起她氣頭上跳河的行為,心裏直懷疑她是否真的想不開,現在又去別處尋了短見,因此,他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便叫了華偉等幾個人幫他尋找,自己拿了根竹竿到村前村後幾條河中戳戳,探探是否真會跳了河沉在水底,可是各條河都捅下來,都沒有發現,那華鬆呆呆地一時沒了主意,直後悔自己不該還手打她。

太公一聽滿村找不著玲瓏,生怕真的出了事,於是叫村裏幾個年輕人都一起幫著尋找。

那永川和銀生聽說玲瓏出了事,忙把鳳祥和廷勇叫來,相互問究竟是誰露了口風,但大家都搖頭否認。後聽說太公叫人幫著尋找,幾個人哪裏還敢多說,急忙一起來幫著尋找。

這時天色漸漸晚了下來,百鳥歸巢,夕陽隻剩下最後一點點紅暈,夜幕漸漸地拉了上來。

眾人都在尋找時,恰好前村楊家塘的貴元從城裏回來,人們便問他路上可看到玲瓏。貴元見問,搖頭稱說不知,說完也就走了。

也是這日該當出事,這貴元走出去一段路後,突然回轉來對永川等人道:“對了,我剛才從對岸官塘大路走過來,看到青塘港口和唐河的交彙處人們在撈一個死屍,我因往回趕得急,所以沒工夫去閑看,你們不妨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貴元這一席話,把大家一個個嚇得麵麵相覷。大夥心想,這還了得,怎麼跑到那地方去尋了短見,怪不得滿村找她不著,原來跑到別處尋死去了。大家也沒有往深裏想,隻想著既然那裏有死人,那就必須去看個究竟,於是大家一起向青塘港而來。

由於大家聽到這話的時候天已經暗了下來,等大家去看這屍體時,天早就黑了。太公生怕華鬆去看了一時想不開再發生什麼意外,因此他把華偉叫來,吩咐由他帶著永川和銀生,然後喊上鳳祥、廷勇、鳳鳴六人一起去,華勇和華寧在家看住華鬆,以防他也想不開。

華偉聽太公叫自己帶著眾人去,心中雖是不願,但又不好推卻,好在並不是太遠,去就去一趟吧。於是他點頭答應。他因想著這青塘港口離三官塘並不遠,那裏是一片蘆葦,夜裏十分冷落,常有強人出沒,因此,去的時候,他便叫永川等人帶上防身的東西,並備了兩個火把,幾個人一起向青塘港口而來。

卻說這青塘港口在奚家塘村西二三裏路處,它本是長江通向唐河的一條支流,這河雖不寬,但水流很急,其和唐河交界不到一裏處,東麵是沈家村,西麵是一派蘆葦蕩,地方相當荒涼。舊時,人們為了安全,夜間很少在這裏行走,隻有從長江來的船隻要到唐河去時,才不得不從這裏經過。

這青塘港裏,有一股劫匪,專門做這搶劫錢財的勾當。為首的是一個姓馬的家夥,名叫三大,原是政成鄉青龍鋪人,生得人高馬大,一臉麻子,從小就不肯種地,長大後又沒有什麼手藝,憑著他自小在青洋河裏泡大,有一副的好水性,他便糾集了一班遊手好閑、不肯幹活的人,靠著對這裏地形的熟悉,專門做起了搶劫的營生。

常言道,兔子不吃窩邊草,這馬三大不在門口打劫,而是看中了唐河青塘港口這一段,因為這裏離常州較近,進出城的一些商船和糧船都要從這裏走過,再加上這裏人煙稀少,村莊又疏,港口北麵還有一片蘆葦蕩,裏邊河汊湖灘,曲折迂回,不熟悉的人到裏邊不知怎麼行走,於是他便選中了這塊地方作為自己的生財之地。可以說,這確是一塊進可以出其不意,退可以躲藏逃跑的絕妙寶地,自從他和同夥們選中了這塊地方後,他是屢屢得手,這劫掠生意做得非常順當。

當地的官府在人們被劫報案後,曾多次到這裏來捕捉,但因地理不熟,再加上這裏春夏秋三季水天水地的蘆葦和蒲草,這盜匪中又不乏當地村民,所以剿捕屢屢不能奏效。因此,舊時人們提到三官堂,都會麵露懼色,單身男人任你心雄膽壯,一個人也不敢在夜裏從這裏經過。

這華偉因太公吩咐尋人,他雖對這裏的地形有所耳聞,但因不是單身,故對匪與不匪沒有多想,大夥草草吃一些東西作為充饑後,就一起向這青塘港口趕來。

這日正好是暗星夜,由於天氣並不十分晴朗,天空中難得有一兩顆星星露臉。夏夜的唐河寂靜無聲,河麵上吹過數縷晚風,借著星光泛出一點點漣漪。唐河裏,有幾隻沿岸邊停靠的烏篷船,幽幽地亮著一兩盞漁燈,在水裏倒映出一兩條光柱,把夜幕襯托得更加寧靜。

華偉等六個人點著兩支火把,沿著唐河高埂,順著纖夫們千百年來踏出的纖路,高一腳低一腳地向青塘港口走來。到了那裏,已是晚飯過後光景,他們按著貴元說的情況,去尋找那屍體,但到了那裏,夜空萬籟俱寂,夜幕中除了茫茫一片蘆葦和不時飛起的一兩隻蘆雁外,其餘一無所有。幾個人舉著火把,在蘆蕩邊轉了兩個來回,正待回去,忽聽得青塘港的河麵上傳來一陣急促的櫓聲和忙亂的篙子聲,一隻小船正在黑暗中飛快地向南搖來。後麵,有兩三隻同樣的船跟著在追趕,這些船的船頭上站滿了人,他們手執槍棒,麵上紮著黑布,手裏舉著火把,一邊低低地吼著,要前麵的船停下來。

與此同時,兩邊岸上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河埂上追著十幾個人,他們一個個手執棍棒,從永川等麵前跑過,一邊追,一邊向河中扔石塊。天黑路不平,追趕的人中間時有跌倒,但馬上又爬起來向前追,他們始終不放河中前麵那隻逃跑的船。黑夜裏那粗粗的喘氣聲和低沉的吼叫聲向這邊傳來,雖然看不清這些人的麵孔,但可以聽出,這決不是一班善類。

一會兒,前麵的那隻船搖到了華偉等的麵前,船上的人看到這邊岸上有人,便高聲大叫起來:“救命啊,強盜打劫啦!救命啊,強盜打劫啦!”那喊聲刺破夜空,在空曠的黑暗中穿越,讓人聽了毛骨悚然,心跳不由自主地驟然加快,人們的神經開始緊張起來。

華偉一聽,頓時感到形勢十分危急,他對永川等道:“不好,遇上強盜了,我們趕快逃,不然,這殺人場上帶耳朵,今天非得倒黴不可。”

鳳鳴和廷惠因從沒經過這等事,平時又不善打架,此時嚇得躲在華偉身後,瑟縮著身子直發抖。永川因舞刀弄棒慣了,來時手中又帶著家夥,因此心裏一點也不緊張,他一手挽住銀生,一邊走到華偉身邊,一邊對華偉道:“這有什麼好緊張的,好叔別怕,我不相信他們三頭六臂,礙到我們,也不是吃素的。”

銀生見永川這般沉著,本來慌張的心也慢慢定了下來,他拔出三節棍,做好了廝殺的準備。

幾乎是同時,那岸上追趕的人群已一個個從他們的麵前奔過。這時,岸上有人將石塊投中了前麵船上的人,那船上發出一聲慘叫,但船並沒停下來,那救命的喊聲一聲比一聲淒烈。

幾乎是同時,永川和銀生說道:“這聲音好熟!”

“是龍彪!”廷惠和鳳祥幾乎同時道。

“別管閑事!”華偉道,“我們快走,自己沒事就行!幫這些人不值得。”

“不好吧?”永川遲疑道,“萬一……將來……”

“將來,將來怎麼啦?人命關天,你還想著將來?”

“可是我們總不能見死不救!”永川說著,他拉著銀生飛也似的向前麵的人群追去。一邊喊道:“不許搶劫!”

那喊聲又高又洪亮,穿過靜靜的夜空,直向那些強盜傳去。

前麵的強盜聽到了聲音,略一躊躇,停了下來。馬上,有幾個手執著家什,回過頭來對付永川。不上三秒鍾,兩邊便短兵相接,交上了手。

這永川力大心雄,這兩年武藝大進,比不得原來,交手中,他一條棍舞得呼呼生風,滿帶殺氣,充滿著威力。黑暗中雖辨不清對方是誰,隻聽得對方剛一交手便有兩個人發出慘叫,倒了下去,躺在地上直喚爹娘,其餘的衝上來,正好由銀生接著,黑暗中那一圈銀光,遇著者傷,碰到者喊娘,那三五個強盜還沒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就一個個倒了下去。後麵還有七八個不知好歹,隻知道為自家的人報仇,剛一衝上,正好遇上鳳祥等上來接住廝殺,一交手就即時倒下了三四個,餘下的發現這邊人都不是窩囊廢,知道遇上了勁敵,便各自顧著自己往蘆葦深處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