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水之上日夜泛舟順流直下,二日間到了襄州。這幾日也是與船家相熟了,白日裏沒少與之交談,船家乃是津關令的親戚本為良人,見是水路利大,便舍了身子做起了操舟的賤業,卻對外稱是主家恐失了臉麵,平日裏在船上也是穿了短衣,隻是每每上岸時便換了襦袍,這都見慣不怪了,李揚隻是笑笑隨即在心中念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壤壤,皆為利往(摘自史記,貨殖列傳)’,便自掩了耳目隻當是瞧不見,隨主家一起進了襄州。
采辦了一些的貨物後在襄州花幾文錢買了一些山貨特產,便匆匆回了船,又南下直向沔州而去。
五月初九在睡夢中被船家喚醒,說道已到了沔州,因船隻的執照隻能最遠到了這裏,不能往遠處走了,請公子上岸自理。
李揚由於相熟,這幾日也是跟著船家吃在一起,如今要離去了,便是有些傷感,從懷裏掏了四十文遞了過去說道:“謝過船家,這幾日承蒙照顧,這些你拿了去隻當是我的飯錢。”
“不可,公子的船資裏已是有了飯錢,怎麼還能再要你破費呢?使不得,當真是使不得。”船家瞧了李揚手中的銅錢,有些不舍的說道。
李揚哪能不知這船家所想,便笑著放於他的手上,出倉立於船弦道:“莫與我客氣了,如有可能我們改日相見。”說罷跳上津口擺手相送。
“此位公子是位貴人!”船家掂了掂手中之錢,含笑與餘下的船客說道著,又瞧見船工在那裏打著瞌睡,便張口罵起,“殺千刀的貨,養你們吃用,難不成都是我在遭罪,還不如養幾條狗來的實在!呸,今日莫要吃飯了。”
李揚自離了津口,想想還是先去驛站住下為好,這幾日行舟精神實是不好,又因留書在沔州驛站相等,那便緩上二日等著小荷等妻妾一同尋船再走也不遲。於是尋了人問了路,便朝驛站而去。
豎日,李揚洗漱完畢,驛丞進來問安,拱手言道:“李流南住的可曾習慣?”
“甚好,多謝照料。”
驛丞忙回道:“不敢,隻要是老爺住著舒坦,就是對我的最好讚譽。這裏有本漢陽縣誌,望老爺無事之時解解悶子。”從懷裏取出雙手遞過。
“哦,正合我意。”李揚撫了書皮點頭讚道,“難得你有心了。”便翻開一看,卻是驚的合上,扔在地上怒道:“你這是什麼居心,怎麼拿這淫、穢之物來汙我的眼。”裏麵卻是春、宮圖。
驛丞忙躬身說道:“是卑職拿錯了,請李流南恕罪!”抬起頭但那眼裏分明沒有任何懊悔的意思,卻是有些異樣的意味看著李揚。
“念你不知,就饒你一次,快拿去燒了。”李揚不欲惹事,便沒有再追究。
驛丞看了看李揚年輕的樣子,心道,莫要假裝了,哪裏少年不愛俏的,於是將書拿起拍了拍土,往前走了一步笑道:“李流南真是正人君子,真讓我等佩服。不過這畢竟是死物,當不得活生生的娘子,讓老爺發怒也是應當的。從驛裏往北走,有座四通樓,這幾日正是擺了春風擂,不妨李流南去看看,與人同樂此等雅事豈能錯過。如是礙了臉麵,我知當替李流南走上一走。隻不過這錢財......”
“且住!”李揚越聽越不對,心中惱怒不由的沉聲說道:“你莫要再說這些了,本官要靜靜。”
“哦,那我便退下了,如是想起什麼來,李流南盡管吩咐。”驛丞心中暗罵,裝的什麼清高,別的老爺一聽有風月之事立刻二眼放光的打了賞錢,這位李流南到好,竟是個木頭。嘿嘿,莫不是小小年輕不能人事了,嗯,倒是這個樣子。
“王驛丞請留步!”李揚喚道,那驛丞心中一喜便回頭拱手道:“李流南可是想通了,這就對了,哪個少年不風流,趁著正是大好的年歲好好的快活才是正道。”
李揚不悅道:“王驛丞!本官想問這漢陽縣可有什麼好玩之處?請莫要提什麼四通樓,八方樓的。”
“哦”驛丞睜大了眼睛,如被打了一拳,張了嘴半響未回過神來,見李揚不似玩笑,便拱手搖頭沒好氣的道:“南邊江水裏有鸚鵡州如是想食鱗白而腹內無黑膜的團頭魴(武昌魚)可去,如是起去登高則去東南鄂州有費禕大將軍駕鶴臨幸,小崔進士提詞的黃鶴樓,想要懷古不妨去吳國夏口古城和那些和尚待著的寶通禪寺以及我教長春觀。”
“謝過王驛丞,來時匆忙未能帶些禮物,這些就請收下以表謝意。”李揚察言觀色,心中想過便從懷中摸出二十餘枚製錢放於桌上拱手謝道。
驛丞心中歡喜,過來拱手將那些錢掃入袖裏,忙笑著說道:“不敢,不敢,怎能讓老爺破費呢,今日午時我與李流南打些酒來,吩咐下麵炒幾個本地的菜端來嚐嚐。”
李揚笑而伸手說道:“有勞了,謝過王驛丞。”
“哪裏,哪裏。李流南請自便,我便吩咐去了。”驛丞邊說邊退出了房,搖了搖袖出的錢財暗道,“原來這少年明府卻是個遊方的性子,嗯,這次沒白來,總算又撈了幾個,回去讓婆姨溫些小酒美美的飲上幾杯。卻將方才的與李揚說的話忘的一幹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