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興慶宮偏殿,開元聖文神武皇帝李降基坐於軟榻之上,手裏玩耍著一柄玉如意,不經意的用它敲著榻沿,眯著眼瞧了下麵躬立的門下省黃門侍郎李林甫久久不語。
李林甫低著頭大汗淋漓已是濕透了小衣,心裏不住的盤算到底又是如何惹了這位聖人,即是宣了自己為何又不言不語。聽著殿內香爐裏焚香發出的輕微啪啪之聲,這心頭之上也是忽高忽低不能平靜。
“哥奴——”
李林甫心中一跳忙回道:“陛下,臣在。”
“你知朕叫你來何事?”
“臣不知”
“鹹直去了春州!”李隆基緩緩說道。
“陛下!”李林甫不敢妄自揣測聖人之意,“臣有所耳聞,公主宅心仁厚替娘娘......”
“住口!朕生了個好女兒呀!”
李林甫大驚失色,跪倒在地不敢亂說亂動。
“哼!你那日不是極力主張將他奏請離京嗎,又說要與朕分憂,可如今呢?你大膽!”李隆基的語氣之中透著一股冷氣。
李林甫暗道天威難測,心中惶恐不住的嗑頭,嘣嘣之聲在空曠的大殿上不斷的回響。
李隆基看在眼裏,這些個自已為是的奴婢們,不時時的敲打敲打就敢亂猜自己的心思:“哼!你可知錯了?”
“臣知錯!”抬起淤青的額頭,淚眼婆娑的回道。
“起來吧,你這個小子還得替朕好好的看著這個朝堂!”
李林甫又是嗑頭哭出聲來道:“臣效死!”
“好了,莫要動不動就死不死的。哼,李揚很好,很好!竟能讓朕的公主追了過去。嗬嗬,哥奴,改流南縣令李揚為沙州壽昌令,即日吏部發文。”李隆基將玉如意隨意往旁邊一扔,伸手拍著榻沿又緩緩道,“宣中書舍人裴寬!”
裴寬進來躬身道:“陛下宣臣何事。”
“擬詔吧,鹹宜公主冊授鹹直公主。”李隆基慢慢的說道。
李林甫猛的叩首道:“陛下三思!”
“退下!”李隆基厲聲喝道,在這大殿裏響起了沉悶的回聲。
大明宮中,江才人倦懶的躺要胡床之上,身上蓋了一層薄薄的川錦,將那錯落有致的身軀美滿的顯露出來。一邊站著的忘秋二眼迷然的搖著羽扇,將襲襲的輕風緩緩的吹在了梅妃的身上。
江才人翻了個身子,麵朝裏問道:“忘秋,你來我的宮中已有六月了吧?”
“回娘娘的話,正好六個月。”忘秋咬了下唇回道。
“可是想起些什麼?”
“娘娘,莫要問了,奴婢什麼都不知道。”
“扶我起來。”江才人將手搭了忘秋順勢坐起,旁邊的香菱忙將香茶端過,含了一口吐在淨盆裏,用帕子擦了嘴又道:“這也真是苦了你,本宮派人去了次雲州,已是將那冒頂的人家拿去了雲中縣,可詢了半天也說不出個什麼來,隻道是在城外撿了你,本是要做他家那六歲兒子的媳婦,隻因你沒有戶籍又帶了這個病,正巧陛下也選花鳥使,他家的大女也有一十三歲,有些舍不得便讓你頂了,誰能料倒竟是選上了,你這才進了這宮裏。”見忘秋臉色暗淡,隨又歎氣道,“你也莫要傷心了,終有一日是會想起的。”
忘秋跪倒叩頭道:“娘娘,你的大恩忘秋記著了。想起來如何,忘記了又怎樣,忘秋是你的人,自是一輩子服侍娘娘。”
“說的都是傻話,你終是要出宮的。香菱明年都十八了,餘下的這些個奴婢們皆是家中企盼放出宮去嫁個好人家的。說到底,我們女子終是別人家裏的人呀!”江才人許是想起了家中的親人,聲音低沉了下去。
“娘娘,奴婢不走,願一輩子伺候娘娘。”眾宮女跪下齊聲道。
“起來吧,都說著瘋話。”江才人紅了眼伸手去拉香菱,香菱不敢再跪著,抹了眼淚站起。
這時一小童寺人進來嗑頭道:“娘娘,柳娘娘那裏派人來催了,問娘娘多時去。”
“朝恩,你去回了柳娘娘,就說我今日身子不舒服,改明日再去尋阿姊下棋。”江才人暗暗將眼角的淚水擦去吩咐道。
“奴,這就去回了。”魚朝恩嗑了個頭,見氣氛不對,偷偷看了一眼江才人的臉色,瞧其悲傷小小的心中不由的大怒,跳起來指著眾宮女、女史、女官罵道,“你們這些該死的奴婢,整日裏陪在娘娘身邊,不為娘娘分憂,每每還想著法子的讓她傷心!這就是你們的本分,還是你們故意如此相對,好順了你們的心,隨了你們的意,這下好了,惹娘娘落了淚,好去疼你們,憐憫你們,你們這些個天殺的,看我不去回了惠妃娘娘,全都發配到尚功局去搗衣!”說罷悲聲的呼叫,“娘娘,莫要怕了,是哪個奴婢犯上?有奴朝恩在,不會讓娘娘受一絲的愁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