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砍殺的三位子將仿佛心有感應一般,皆是相望了一眼。其一將高叫:“你二人速去,我留下!”
二子將遙遙拱手,喝令:“全軍突擊!衝出去!”又揮刀自左臂劃破血肉與李揚高喊,“弓月城下,末將等著司馬來取了顆頭顱!”說罷一馬當先朝敵陣薄弱的銜接部殺去。
李揚見三將如此禮待自己,知是經此一戰,不管自己是生是死便是在這北庭真正立了腳,於學他二人將左臂劃破大聲回道:“弓月城下誓死相見!”
見擋者皆是豬狗被屠,被同袍兄弟斷後激發出凶性的唐軍,不顧陣勢的一通亂砍,二部兵馬竟是擋不住,坡上敵將搖頭與左右道:“終是虎狼之師,大汗錯亦!即是擋不住,那便——放行!”忽而眼露凶光,盯了李揚這邊,用馬鞭指了道,“看見沒有,為眾兵將所擁之人,有誰可去將他擒來?隻要將那高官囚住就不枉此行!”
李揚見二子將帶著千餘老軍殺出了陣,心中大慰,不管如何這千人老軍若是能至弓月城下,於城這兄弟是莫大的鼓勵,而去城外之敵來說見有援軍至必會退去。再加上一日前與子將商議分批大展旗號,定能讓敵摸不清到底來了多少人馬。借其慌亂之時,以蓋都護的才略想必會瞧出可戰機會,殺出城來以解圍困之危。但又看了僅憑一腔熱血而拚殺的少年郎們,這心卻是痛惜起來,這些未加冠之少年雖是凶猛但罕有在家中練習,如今瞧去,原為二千之眾,就在這不足一個時辰之間,就已被分割成數塊而圍,好在有不甘放棄的老軍所帶死傷數百人之後竟也能依令而動,但粗略估算下大抵已是不足千人能戰。再瞧了自己身側百雙狂熱又稚嫩的眼神,這心便湧起無邊的愧意。借防閣擋於身前砍翻一敵時,回頭與一名十七左右的少年軍戶笑笑道:“可是怕了?”
“回司馬,男兒要死當於邊野,以馬革裹屍還葬耳(摘自後漢書馬援列傳)。小的不怕,怕死便逃戶了。小的還想隨司馬掙得個大好的功名出身。”少年頑劣,坐於馬上不安份的起衝了出去。
李揚沒想到這少年竟然會知先漢伏波將軍、新息侯馬援馬文淵之事,不免對此少年雙好奇了幾分,便是問道:“你是誰家的兒郎?”
少年被阻雖是不滿但不得不說道:“小的封常清!”
“哦,封小郎君,你若能殺出去便來尋本官!”李揚識才,見此少年談吐得體又極有勇猛之勢,心道如是加以調養,長成必是人物。便是有了收納之心。
封常清是玲瓏之人,怎能不明這話中的培養之意,感激的朝李揚施了一禮,知是得了這司馬的高看,如是能活了命定然會收獲不小。當下這心眼便是活泛了起來,一改方才的張狂,竟是執衣緊貼了李揚之側,充當起了侍衛。
正與說話間,聽敵陣鼓角聲聲,那原先圍追了老軍的千人隊已是放棄了追殺,掉轉了馬頭往這邊圍來。
李揚眼睛被刀槍上反射的光亮所刺,心中也是大駭,雖不怕死,但知這時如被圍了那隻有身死一途了,無邊的恐懼便如黑幕一般朝心間堵了過來。
“李司馬,你先走!”衝過來的子將渾身滴血,手中之刀早已不知了去向,如今一杆大槍倒也使的犀利,雖是不大趁手,但也憑了一股蠻力大開大合之間將敵殺退。
李揚想說些什麼,但被那子將瞪了一眼,大喊之中帶有怒意道:“你若不走,我等皆是走不成了。你且看看,這些都是奔你而來!”話未是說完,身之側一敵揮刀而下,斬於馬頭。子將不備,自馬上摔下,於地上滾了幾滾等站了起來已是披頭散發,執槍左右而狂掃,倒未被眾馬所踏。
“快走!”子將又是一聲斷喝,一槍將敵挑於馬上,騰了手抓馬鬃飛身躍上,眼露死誌大喊,“大唐威武!”回首帶了歉意的笑望了李揚一眼,隻馬擋在敵圍的路上。“狗賊!爾敢小視我大唐健兒!今日便是讓你等瞧瞧,什麼才是真正的男子!殺”瞧不到他的正麵,就見雙手朝前一刺,那邊便是傳出一聲怪呼來。
“司馬,走吧!賊人分明是想擒了你!不然早萬箭穿身了。”封常清哽咽而道,“司馬出去,也可將敵引走大半,而我等皆是多條活路!得罪了!”沒有想到這子竟是一刀削於李揚之馬臀。
馬匹吃痛長嘶一聲,朝前端敵頭上踏去。
“司馬走好,記著事後,我可要去尋你!”不等李揚回頭,那邊已是聽著有人氣急敗壞的大喊:“放箭,全都殺死!”
李揚此時竟不知這身在何方,耳裏盡是敵我之慘呼,腦中茫茫然暈沉沉,隻知伏在了馬背之上由它而行,一切都好似漠不在意,唯有藏不去的隻是眼角迎風濕濕的感覺。
聽風而嗚鳴,看路亦血泊,恍惚是末途,尤為苦痛在心頭。自出北庭以來,眾多校尉部卒皆是笑臉相問,司馬可好?卻轉眼化成忠烈於天際之間,相執淚眼道,司馬可為我等報仇!張惶而四顧,現青石為山,回望狼煙處,唯有一旅緊緊而隨,那旌旗招展上繡一野獸。李揚驚醒心道,“我命休已,敵卻是追上來了。”左右掃過,隻身影單隻是逃了自己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