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已有六七名警察,還有兩名白大褂,三幅擔架就橫在麵鋪中央。
“快,先抬進來。”一名醫生不停地喊著,喉嚨已喊到嘶啞。屋外果然又抬進了一副擔架,擔架上的人,臉已被熏黑,隻勉強認得出是個男子,抬擔架的人也不是醫護人員,而隻是附近的居民。
三幅早放在地上的擔架上,都蓋著雜色被單,人在裏麵痛苦地蠕動著。雖然看不見慘狀,但那氣若遊絲的呻吟,已足夠令人毛骨悚然。
慕千成也跟著下樓了,老板娘讓馬鈴和兩名店小二搬開桌椅,為傷者騰出地方。隻見不遠處的天際已變成淡紅色,街道上不時有人慌亂地跑過,偶然還能聽見爆炸聲,像是在放鞭炮一樣。
麵鋪外已聚集了不少人,一名老者道:“東三街道突然起了大火,估計得燒死很多人。”
一個麵目清瘦,約莫五十歲上下,推著架木輪車子,看來正是常在街上給人題字寫信的男子,正癱瘓在地上喘大氣,聽見別人這麼說,喘著氣插口道:“我親眼見的,一輛警車被炸到飛了起來,聽到後一輛警車上衝下來的人不停地喊什麼總局座的。”
“總局座?北平警局的總局長會住在東三街道那種破地方?”
“不是的,而是他的專車突然爆炸了,我剛好在路口給人寫字,看著他的車成了一個火球,然後後麵一輛警車也被波及了,過了不久,旁邊的房子也突然爆炸,那兩輛著火了的車像是被燒著尾巴的狗一樣,亂衝了起來,轉眼間大火就燒成一片??????”
慕千成的心像是被刀割著一樣,雖然這些人與他非親非故,但他總覺得非常的難過。
馮一神不是說張鐵凱的目標是東交民巷,是日本特使,為何要來襲擊居民區?是他臨時改變了主意,還是那個出納故意說假消息,還是馮一神從頭至尾都在撒謊?
麵店外,又一陣亂哄哄,圍觀的人都被驅趕了。兩個人擠過人群走了進來,看到這個人慕千成不禁打了個寒顫,不禁又想起了陳君望的事。
戴獨行自然不知道原來幾個小時前,慕千成居然一直跟他們在一起。爆炸聲和人們的呼救聲還一陣陣地傳過來,但戴獨行的腳步卻仍然是那麼沉穩有力,好像他就想用這雙腳把火踩滅一樣。
和他一起進來的是渾身煙塵,臉色鐵青的張驀然。
戴獨行當然看見了慕千成,但他既沒有笑甚至沒有再看慕千成第二眼,他嚴肅得就像冬天裏的冰霜一樣,不知道他是在執行任務時都是這種表情,還是因為慕千成在他心中,已是不值一文的人。
戴獨行掃視了眾人一眼,然後對醫生道:“這附近能撤離的最大地方,我找到的就是這裏。盡量搶救,一會會有車送他們去醫院。”
然後他轉身就走了,慕千成一個健步上前拉著張驀然,“馮局長在哪?”
張鎮城久久才道:“爆炸現場!”
“能不能把我帶上,我有關案情的事必須向他說。”
“不行,為了你好,為了我好,閑雜人等不能再參與這件事。”張驀然說得很堅決。
“不,把他帶上吧,還真的說不定能幫什麼忙,你說是不是,慕先生”,戴獨行的聲音還是很冰冷的,不過張驀然卻服從了。
戴獨行會讓自己跟著,慕千成也不知該是喜還是憂。他的算盤是什麼,因為懷疑自己是漢奸,所以要從旁觀察?不過慕千成也不再想太多,因為他已改變了主意,就算自己有什麼閃失,也希望盡快幫助製住紅蓮,哪怕他的力再小,他也願意出一份力。
現場還是火勢滔天,滾滾的熱浪逼得救火的警員和附近趕來的群眾隻能退,不能進。馮一神倒是堅持一步不退,豆大的汗珠從他頭上滑落,就像恨不得自己衝進火海裏一樣。
“快,快滅火,先滅了這大宅子的火。”他不停地呼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