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康熙撤藩(2 / 3)

米翰思大為驚喜,伏地而呼:“謝主隆恩。”

眾人沒想到康熙帝不僅沒治米翰思欺君之罪,反而賜給他黃馬褂和雙眼孔雀花翎,一時怔在當場。當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時,不禁對皇上又增加了幾分崇敬。

康熙帝環視眾人說:“你等均是朕的愛臣,不管觀點如何都是為了國家社稷!但朕要告訴各位愛卿的是:朕決意撤藩!朕認為三藩久握重兵,若任其壯大,非國家之利。既然三藩遲早都要撤,便是遲撤不如早撤!”

康熙帝的話剛剛說,尚可喜的奏折便被送至宮中。康熙帝將奏折看了,微微一笑,便將它遞與群臣。

群臣依次看了,一言不發。

康熙帝見群臣看了,便問:“眾愛卿有何看法?”

明珠說:“平南王此折有戲。他為何不遲不早,偏偏在此時提出歸鄉養老,讓其子尚之信沿襲王爵之位呢?”

熊賜履說:“臣認為平南王此舉是三藩試探朝廷之舉!”

康熙帝問:“愛卿何出此言?”

熊賜履說:“據臣所知,尚可喜名為平南王,而手中之權早已讓其兒子剝去!平南王早已形同虛名,與三藩並無必然之聯係。故臣猜知,這必是三藩的投石問路之計。”

康熙帝問:“此計用意何在?”

熊賜履說:“其實,皇上撤藩之意,京中之人早有耳聞,而三藩更無不知之理。故臣以為三藩正讓尚可喜請求歸鄉養老,讓其兒子沿襲王爵之位來試探皇上對待三藩的態度!”

康熙帝大笑一陣,之後對眾臣說:“眾愛卿看看,朕撤藩之旨未下,三藩倒先將鼻子伸到宮中來了!”

熊賜履說:“臣倒認為皇上當深思之!”

康熙帝問:“愛卿何出此言?”

熊賜履說:“臣認為依此奏折看來,三藩犯上作亂之心已居。若立刻撤藩,隻怕是火上澆油,立刻引起天下之亂!”

康熙帝笑道:“朕倒認為,撤藩,三藩會反;不撤,三藩亦會反;與其不撤等他反,倒不如撤之讓他反。”

熊賜履說:“是否讓下部議議再定?”

康熙帝說:“下部所議難道還會有不同的結果麼?”

於是,平南王尚可喜接到聖旨:同意其盡撤藩兵,回籍養老。

三、 吳三桂釋尚之信心中之疑

尚之信接到皇上聖旨,得知皇上同意父親所請,心裏頓時涼了半截。當時,他之所以答應方獻廷之請,並非完全因受吳三桂的手諭所影響,而是因為他認為皇上絕不敢輕易同意撤藩,讓父親一試未嚐不可!如今,皇上竟然真的來個順水推舟答應了,自己如何是好?

尚之信來回不安地在密室裏走。他暗罵自己不小心,一世打鷹,卻被鷹啄瞎了眼睛!他想:自己一定得想法挽轉這種局麵!不然,自己苦心經營的成果豈不會付之東流?

尚之信盡量使自己安靜,然後梳理自己的思路,考慮一下自己在撤藩之中的利弊以及與平西王的關係。

弊大於利是顯然的:若任其撤了,自己的世界完了,自己從此便變得一無所有!金錢、權力、地位、女人以及自己心愛的酒都會一去不複返。

然而,憑自己之力量是無法與朝廷抗衡的,隻能任朝廷宰割。唯今之計,便是看平西王吳三桂到底會不會幫自己。而平西王會不會幫自己的關鍵不在於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如何,而在於此事會給他帶來多大的損害!

尚之信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得出幾個結論:

一、 若平西王置自己於不顧,平西王確有唇亡齒寒之憂;

二、 若平西王置自己於不顧,平西王的力量會有所損失;

三、 若平西王置自己於不顧,平西王必失信於天下。

尚之信心中有了這三個結論,便對與吳三桂談判充滿信心。於是,他立即奔雲南而來。

吳三桂見尚之信來了,急召方獻廷一起來商量。

尚之信一見到方獻廷,便以埋怨的口吻說:“昔日聽世伯之言,逼家父上書乞請歸鄉養老,沒想到皇上竟然答應了!弄得小侄今日不知如何是好。若撤了,自己此生豈不完了?若不撤,又是抗旨不遵,朝廷必派重兵圍剿自己,朝廷勢大,自己勢弱,自己唯有失敗一途!故侄兒特奔雲南而來,求救世伯,請世伯指點明路。”尚之信故意隻對方獻廷言說,卻對吳三桂手諭之事隻字未提,其意便在試探吳三桂待己之誠心。

吳三桂當即便說:“之信別急,本王不是早就有言在先麼?今日你家有事,本王豈能袖手旁觀?”

尚之信說:“怎好勞平西王操心?”尚之信想進一步試探吳三桂之真實態度。

吳三桂笑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所謂唇亡齒寒,本王便是想撒手不管也做不到!”

尚之信說:“平西王之言令之信感動!”

吳三桂知道尚之信對自己尚有疑心,便索性說:“其實,這並非本王為了幫你,也是為了幫自己!”

尚之信說:“此話之信更不明白了。”

吳三桂笑著說:“若任朝廷將你藩撤了,對本王有三大隱憂!”

尚之信心中一怔,但外表卻不動聲色,問:“有哪三大隱憂?”

吳三桂說:“一是唇亡齒寒之憂。你想想,皇上既然能撤平南王之藩,平西王之藩又豈能長久?二是實力受損之憂。本王曆來將你二藩視為自家兄弟,是今後共舉大事的中堅力量,若讓其撤了,三藩之力不是已損其一麼?三是喪失民心之憂。本王素以信義取信於天下,若置你於不顧,民眾必會怨我失信於你而從此不歸附於我,豈不是損失更大麼?”

尚之信聽到這裏,對吳三桂哪裏還有半分懷疑?立即跪於吳三桂麵前說:“平西王在上,尚之信此後必唯平西王馬首是瞻。”

吳三桂牽起他,笑著問方獻廷:“方兄可有妙計渡過此關?”

方獻廷那日已對尚之信產生不愉之心,認為尚之信是勢利小人。今日得見尚之信在自己與公子麵前的一番表演,更覺得尚之信隻可利用,不可深交。因為心中對他有著鄙視,本不想出什麼主意來幫他,但見公子對他執禮甚恭,便知道自己不可造次。

所以,他在心裏安慰自己說:權當是為了公子這大業而出的主意吧!方獻廷手捋胡須說:“妙計倒有,隻要公子肯行!”

吳三桂立即說:“說來聽聽!”

尚之信也立即將目光投到方獻廷身上,心想:看他出什麼主意。

方獻廷說:“公子即刻上書請求撤藩!”

尚之信聞之一怔,心裏罵道:這叫什麼主意?一隻腳被朝廷套住了還不夠,還要將另一隻腳送進去?他怔怔地看著吳三桂,看吳三桂有何反應。

吳三桂知道方獻廷為人穩重,絕不會胡言亂語,所以十分平靜地問:“方兄此計何意?”

方獻廷說:“其意有三:一是分散朝廷之注意,緩解平南王之急。”

吳三桂笑著點頭。

尚之信問:“如何能解我之急?”

方獻廷說:“平西王沒上疏之前,朝廷之注意必集中於平南王之身上。平西王上疏之後,朝廷之注意力必集中於平西王身上,而平南王之撤藩是否有行動,大家都不會關注!”

吳三桂問:“那第二呢?”

方獻廷說:“二是可以給朝廷以壓力。”

尚之信說:“什麼壓力?”

方獻廷說:“皇上之所以敢順水推舟同意平南王撤藩的原因有二:一是平南王勢弱,撤之,不會有大動蕩;二是平南王之藩本是朝廷所封,現在撤之亦是理所當然的。”

尚之信聽到這裏,便有些不舒服,問:“難道其他之藩會有所不同麼?”

尚之信的其他之藩自然也包括平西王了。吳三桂聽了,卻像未聽見一般。

方獻廷卻以揶揄之口氣說:“豈止不同,而是大大不同。”

尚之信澀著臉問:“不同在何處?”

方獻廷佯裝沒看見一般,笑著說:“像平西王之藩,兵多勢重,曆來為朝廷所看重,這是有目共睹的。所以朝廷不敢輕易許之。況且,皇上若同意撤除,必會陷皇上於不義之境地。”

吳三桂與尚之信同時一驚。吳三桂問:“怎麼會陷皇上於不義之境地呢?”

方獻廷笑著說:“難道公子忘了?公子之藩是順治帝所賜,後經大學士洪承疇所請,已被順治帝禦準世鎮雲南。如今,皇上若要撤之,豈不是失信於天下,陷入不義之境地麼?”

吳三桂聽後大喜,說:“方兄所言極是。”

尚之信心中不得不佩服,但麵子上有些過不去,便問:“那第三呢?”

方獻廷不以為然地說:“給自己創造機會。”

吳三桂也有些不解,問:“創造機會?”

方獻廷點點頭說:“依臣看來,朝中之臣對撤藩之事本來是各執一詞,無法統一。要不,憑皇上青春年少的血氣之勇,早就下令撤藩了。現在公子若上疏請求撤藩,便會使朝廷更加陷入混亂之中。”

尚之信問:“怎麼會混亂呢?”

方獻廷說:“因為主張撤藩和主張不撤藩之間會爭得更厲害。這樣,我們便贏得了時間。有了時間便是創造機會,我們可以作好充分之準備。”

吳三桂聽到這裏,心中再無顧慮,便對方獻廷說:“便依方兄之意上疏。”

四、 康熙帝勇騎老虎

公元一六七三年七月(即康熙帝十二年)。

與所有炎熱的夏季沒有什麼兩樣,今年的京城依然悶熱,令京城之中的人酷熱難耐。

然而,壓在康熙帝心中的石頭比酷熱更使他難受。他沒想到同意平南王尚可喜撤藩的聖旨剛下數月,朝中還沒來得及派人去監視平南王撤藩之虛實,而平西王吳三桂與靖南王耿精忠竟然一同上疏請求撤藩。

剛接到吳三桂與耿精忠的請求撤藩的奏折時,康熙帝心裏確實舒服過一陣。麵對奏折,他輕籲了口氣。心想:三藩同意自撤,事情總算了結了,但隨即他心中便疑惑了。他在想:按吳三桂之為人,絕不可能如此順從和屈服,甚至不打自降的。否則,多爾袞也不會費那麼多周折才將其折服,而父皇也不會始終對他存有疑心了。

想到此處,他在心裏問自己:難道吳三桂有什麼陰謀?一想到其中可能有陰謀,康熙帝不寒而栗。此時的康熙帝剛好二十歲,正是血氣方剛之時,且在十四歲時有過除去逆凶鼇拜的壯舉。按說,此時麵對吳三桂,不應該有懼怕之心。然而他明白這是兩回事!如果說自己在少年時期是憑血氣之勇除了鼇拜的話,而今日卻是無法用同樣方法麵對吳三桂了。雖然自己已經比那年大了好幾歲,變得更強大有力了。然而,自己此時麵對的吳三桂絕非鼇拜可比!鼇拜專橫跋扈、勇猛凶殘,但同時也鋒芒畢露。俗話說至剛易折,這是鼇拜之弱點。而吳三桂卻陰險狡詐深藏不露,剛柔相濟且大智若愚,誰也摸不透他的心思,抓不到他的弱點。他給你的感覺是認為他毫無特長也毫無短處。況且,吳三桂手中有那麼多虎將和勇兵,一旦發動起來,必有鋪天蓋地之勢。

康熙帝覺得自己必須慎之又慎。因此,他不由自主地又拿起吳三桂的奏折讀起來。

“……臣自順治元年,以猥瑣之身從龍行空,附驥絕塵,即受先聖主不次之恩,委以專閫之任,膺以無尚之爵,仰恩俯歎,淚濕重枕……唯當以犬馬之年效命於當今,報忠於先帝,本不應惜身愛命,憚勞畏巨,然近年來精竭力疲,且患目疾,深恐以臣之耆耄庸聵,誤聖上臻隆治化大圖,有傷先帝知人之明,則臣罪不可逭矣!請辭藩國之位,退養遼東,庶幾朝廷不慮西南之憂,三桂可免敝弓之愆,則聖主愛我深焉……”

康熙帝經過琢磨吳三桂的奏折,立刻看出問題來了。康熙帝在心裏罵道:好個吳三桂,原來是綿裏藏刀!名上是請求辭藩,實上是在威脅朕。康熙帝仿佛看到了吳三桂那雙慵懶而又鋒利的眼睛,心裏立刻騰起萬丈豪情。心想:吳三桂,你便是隻老虎,朕也要騎一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