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傍晚時分,趙忘凱終於有了些力氣,同時肚子裏咕咕地響個不停,也覺餓得厲害。
他坐起身來,拿起一塊船板,將小舟慢慢劃向北岸,想到小飯店中買些飯吃。偏生這一帶甚是荒涼,見不到一家人家。
小舟順河轉了個彎,隻見柳陰下係著三艘漁船,船上炊煙升起,他小舟流近漁船時,隻聽得船梢上鍋子中煎魚之聲吱吱價響,香氣直送過來。
他將小舟劃過去,向船梢上的老漁人道:“打魚的老伯,賣一尾魚給我吃,行嗎?”
那老漁人見他長發亂舞,形相可怖,心中害怕,本是不願,卻不敢拒絕,便道:“是,是!”將一尾煎熟了的青魚盛在碗中,隔船送了過來。
趙忘凱道:“若有米飯,益發買一碗吃。”那老漁人道:“是,是!”盛了一大碗糙米飯給他,飯中混著一大半番薯、高粱。
趙忘凱三扒兩撥,便將一大碗飯吃光了,正待開口再要,忽聽得岸上一個嘶啞的聲音喝道:“漁家!有大魚拿幾條上來。”
趙忘凱側頭看去,見是個極高極瘦的道人,身穿一身黃色道袍,兩眼微眯,湛湛有光。
趙忘凱登時心中打了個突,想了一想,記起水石曾說過他的名字,叫做黃月。
水石年輕江湖行走時曾挨過他一掌,他也被那乾坤大挪移震傷過,兩人打了個平手,好像是寧夏黃花觀的道人。
趙忘凱再也不敢向他多看一眼。
水石說這個道人武功了得,南方武林俠客都很怕他,曾叮囑他日後若是遇上了,務須小心。要是給這黃月道人發覺了水石的屍身,那可糟了,畢竟那黃月受過水大哥的力挫。
他雙手捧著飯碗,饒是他並非膽小怕死之輩,卻也忍不住一顆心怦怦亂跳,手臂也不禁微微發抖,心中隻說:“別發抖,別發抖,可不能露出馬腳!”但越想鎮定,越是管不住自己。
隻聽那老漁人道:“今日打的魚都賣了,沒魚啦。”
黃月道人怒道:“誰說沒魚?我餓得慌了,快弄幾條來!沒大魚,小的也成。”
那老漁人道:“真的沒有!我有魚,你有銀子,幹麼不賣?”說著提起魚簍,翻過來一倒,簍底向天,簍中果然無魚。
黃月道人已十分饑餓,見趙忘凱身旁一條煮熟的大魚,還隻吃了一小半,便叫:“那漢子,你那裏有魚沒有?”
趙忘凱心中慌亂,見他向自己說話,隻道他已認出了自己,更不答話,舉起船板,往江邊的柳樹根上用力一推,小舟便向河中蕩了出去。
黃月道人怒道:“賊漢子,我問你有魚沒有,幹麼逃走?”
趙忘凱聽他破口大罵,更是害怕,用力劃動船板,將小舟蕩向河心。
黃月道人從岸旁拾起一塊石頭,借用拂塵向他擲去。趙忘凱見石頭擲來,當即俯身,但聽得風聲勁急,石頭從頭頂掠過,卜的一聲,掉入了河中,水花濺得老高。
黃月道人見他躲避石頭時身法利落,儼然是練家子模樣,決非尋常漁人船夫,心下起疑,喝道:“賊漢子,快劃回來,要不然我要了你的狗命!”
趙忘凱哪去理他,拚命地使力劃船,黃月道人蹲低身子,右手拂塵卷起一塊石頭,便即擲出,跟著又擲一塊。
趙忘凱手上劃船,雙眼全神貫注地瞧著石塊的來路。第一塊側身避過,第二塊來得極低,貼著船身平平飛到,當即臥倒,躺在艙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