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十幾天來,潘晟在內閣值房裏除了感受到了自己與另兩個妖孽本質上的不同與巨大差距,對已逃出這個火坑飛上高枝的高儀各種羨慕嫉妒恨。同時,他也對先前張居正告誡過的各種情形深表疑惑。
因為早先就曾經推演過與高儀競爭入閣機會的廷推情況,潘晟對自己的入閣是有心理準備有所期待的。
高儀沒有經過廷推便出乎意料地由皇帝下中旨快速超拔入閣,潘晟很失望。他也奇怪皇帝已把程序形式走了一大半時,忽然又不走形式乾綱獨斷。這樣子,高儀入閣名不太正啊?必受非議!他心裏幸災樂禍,但等了好久卻無人抗辯駁回,張居正也發來通知,不宜失了太子顏麵。
半個多月後,高儀一切順利,潘晟自己卻無端受到攻擊。各種辦事無能、態度懈怠、失誤頻頻、科場舞弊、貪賄用奸、嫉賢害能……。事情雖然很快被那陣子與他書法互動頻頻的太子親自出手、強行打壓了,但剛剛因書法筆墨屢受天家父子恩賞、心中既得意又驕傲的潘晟,自然如冷水澆頭,不但失望更有些憤怒。
張居正當時不知何故,話裏話外竟是鼓勵他激流勇退,似乎決意要與高拱借此機會大鬧一場。後來到月底,彈劾高拱果然又發動了。幾個心腹門生都傳言,聽說是張居正在裏頭暗中主持的。劉奮庸先前與張居正長子曾在酒樓偶遇、曹大埜的彈章更是據說張居正改過三回。
直到聖旨明令朝堂安靜,重臣不可辭勞苦。張居正才沒有再來潘府讓他三上表章堅持辭職。
五月朔日朝會,張居正回府向他和呂調陽透露升職信息道喜後,寒喧幾句便端茶送客。隻提醒兩人他與高拱近來不和,你們就當著不知道、視而不見好了。高拱蠻橫,你們新上任根基不穩,不要參與其中。
進了內閣後,潘晟卻一天天地有些疑惑。
高拱蠻橫說不上,但對自己極度輕視傲慢無禮卻是顯然的。
但張居正與高拱的關係卻似乎不是什麼不和啊?辦公室裏氣氛一派祥和溫馨,這兩人見麵時大哥小弟寒喧天氣家常的場景,那也是官場眾人一團和氣的典範楷模啊。他潘晟隻有學習仰慕的份兒。
十幾天下來,從未見兩人就公事私事出現過一丁點爭鬧。傳聞中兩人三月裏對開海運、改河漕、廣東粵海用兵事,各種大小事務無緣無故便屢有爭執,你說東我便說西,不配合不合作,張四維高儀為此多次兩邊相勸。自己進來十幾天,也看過類似事務奏本每天三兩本,但卻從未見兩人爭執過。
全是高拱定下調子後,張居正便順著調子周密細節,一商量便是個把時辰,但從未聽誰大聲過一回,看上去分明一派和諧。
不和?如果不是有早先那件彈劾高拱的事兒,他潘晟會覺得完全是汙蔑。
他也知道張居正找過幾次高拱,讓高拱出麵壓壓宋之韓。張居正每次從高拱值房出來,過來通報時總是搖頭。
如今,要消停下來,也隻有高拱才能去壓宋之韓了。
潘晟對此當然不抱幻想,早先宋之韓他們彈劾自己,有人說是高拱指使。天家聖旨平息了此事後,張居正後來又曾說可能高拱並沒有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