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沁涼如水,隻留一彎殘鉤遙掛天邊,冷漠地俯視著這茫茫大地,它是沒感情的,除了看,給不了人一絲溫暖。
高聳的華麗大樓邊停了一輛經典款奧迪,流暢的線條,發亮的色澤,隱在陰影裏,就像一隻蟄伏在草叢裏的獸,誰也不知它什麼時候會駛出。
車子內的氣氛像是凝住了,兩個人沉默地坐在那,沒有一個人先開口。
明秀捂著胳膊,堅持不肯去醫院包紮。
她的臉上是霜月一般的顏色,清冷而孤傲,又帶著一種倔強的堅持,打定了主意不肯做自己不願意的事情。
於牧握著方向盤的手都泛白了,青色的血管根根可數。
低著頭頗為懊惱和氣憤。
明秀想起現在還在醫院情況未卜的於叔叔,心裏的寒氣蔓延著往外直冒,連嘴唇都像被霜打了一樣,凍住了的一種淡紅。
他現在這個樣子,好像根本也不關心於叔叔的死活,那可是他的親爸爸呀……
連親人都可以不管不顧,還有什麼事是他不敢的。
明秀真的感覺和自己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男人是那麼陌生。
“你不應該和我在這裏耗著,你現在最該做的事情是去醫院看於叔叔。”她還是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於牧直視前方:“他不會死。”
他說的那麼淡漠肯定,好像料定了是這個結果,一切都按照他設計的軌道在正常運行。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是唯一的例外。
明秀一口惡氣上不來,狠狠地撲到他身上,對著他的嘴就咬下去,咬的嘴裏全是腥甜的血味才鬆口。
“這是你自己的血,怎麼樣,感覺如何,痛不痛!”
痛,怎麼會不痛!
他按住自己的心:“其實我這裏更痛。”
看她眼露不屑,繼續道,“我知道你不信,所以恨不得拿把刀子將心髒掏出來給你看。”
他的嗓音生硬而又有力,是一種壓抑出來的發泄。忽然傾身過來抱住她,抱的那樣緊,一絲縫隙都不留:“你不要那樣看著我,我是真痛,痛到沒有辦法可以承受,我真的隻有你了啊,你不要和我鬧脾氣,更不能不要我,我愛你啊,愛到可以為你付出一切,你為什麼就是不信。”
明秀能感到他身上輕微的顫抖,這原是正常人害怕時的姿態……
可是,她的回應是:“對不起,我不知道該怎麼再繼續相信你。”
明秀沒想到自己的聲音這麼冷靜,這算不算是一種近墨者黑,和那麼冷血的人待在一起時間久了,自己也被傳染的這麼殘忍,她清晰地聽見自己在說,“你的愛那麼濃烈,想來就來,想撤就撤,曾經一度讓我生活在整天提心吊膽的日子裏,昨天,你為了利益將我讓給別人,難保明天你不會再次做出類似的決定。”
她說:“我受夠了,身體給了你,鮮血也給了你,我們兩清了。”
這次她沒有哭,態度沉穩的嚇人。
於牧扶著她的肩頭,仔細在她臉上來回巡視,想發現一點偽裝的破綻。
但是,沒有……
她的臉上甚至有一種麻木的冷酷,是一種浴火重生後的覺悟。
於牧的手不自覺用上了勁道,還沒止住血的胳膊又開始如小溪一般流淌,明秀索性放開捂著胳膊的手讓他發泄。
車廂裏很快就彌漫了一層淡淡的血腥味。
於牧猛然驚醒,連忙用手去堵傷口,被明秀一次次地讓開。
“我要走,你放我離開!”她說的那麼決絕,讓他的心都跟著抖了。
他閉了閉眼,想到的居然是:原來無情這樣傷人!
半晌,他才沙啞著嗓子開口:“好,不過這麼晚了,我不太放心,我要送你回去。”這是他最後的底線。
明秀不信,她還記得上次吵架,於牧也是這樣的姿態,說要讓她送他最後一程,結果呢!
她懷疑的反應那麼明顯,真是自食其果。
於牧苦笑,無力地說道:“快些吧,等送完你,我就去醫院。”他頓了一下,沒有辦法之下,把自己的脆弱拋開來給她看,“其實,我並不是沒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