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時分,天水宗外門。
一個圓臉道士打著嗬欠走進了執事房。此人一路進到內室,看到外門總管事鍾天明和一個年輕弟子正在說話,於是上前笑嘻嘻道:
“鍾管事,你找我有事?”
“梅豐,給藥園靈草澆水的活做完了嗎?”鍾管事沒好氣地問道。
“啊……快澆好了。”梅豐眼珠子一轉,笑眯眯道。
“別人兩個時辰就能幹好的活,你從早上到現在,已經澆水澆了四五個時辰了……算了,我還跟你說這個幹什麼?”鍾管事搖了搖頭,一副朽木不可雕的表情,說道:
“那藥園子你不用澆了。你和鍾俊換一下雜役,一會你就去看庫房吧!鍾俊,你把他沒澆完的藥園先去澆好。”
“是,師兄。”年輕道士無端得了六粒凝氣丸,喜滋滋地將庫房鑰匙交給梅豐,就跑去給藥園澆水了。
“鍾管事,你這是?”
梅豐一聽,看庫房的雜役竟然落到了自己頭上,高興之餘難免有些不解。心中想道:看庫房的雜役,這可是外門雜役中的美差,活輕鬆不說,而且少有人來打擾,還可以時時修煉;以前看倉庫的鍾俊,據說是鍾管事的遠房侄子,平常人等根本就不可能得到這個差事。自己才入門一個月,與鍾管事也沒什麼交情……可是今天,這好事竟然硬是攤到了自己頭上,莫非有什麼蹊蹺不成?
“多謝鍾管事,可這等美差……怎麼落到了小弟頭上?”梅豐問道。
“既然派給你,你就去好了,哪來這麼多廢話!”張衍之曾叮囑他不要將此事告訴梅豐,鍾管事於是含混說道。
“鍾管事,此中莫非有什麼玄機不成?”梅豐追問道。
“鍾某還有些雜事要處理,你趕緊去吧!”
見鍾管事不理會他的問題,梅豐越發懷疑起來。他從小就心智過人,之前遭受了滅門之災,隨後又在世俗界流浪五年,早已養成了事事謹慎的性子。今天這事透著異常,讓他摸不準其中關竅,而且以他相麵的本領來看,這鍾管事也不是好說話之人,心道:上個月我是完成雜役最少的外門弟子,會不會是因為這個,鍾管事看我不順眼,故意安排個陷阱來讓我鑽吧?
這樣想著,越發就不肯答應了,將庫房鑰匙往桌上一扔,轉身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賭氣說道:
“既然鍾管事不肯說明其中緣由,小弟可不肯無功受祿,我還是去藥園澆水吧!”
一看梅豐丟下鑰匙就跑,鍾管事沉不住氣了。你這一走,一會張衍之回來看到你還在藥園澆水,這讓我怎麼交代?難道還要把那些丹藥符籙還回去不成?於是連忙把他拉了回來,說道:
“我就跟你說了罷!今天早上張師兄找到我這裏,問過你的情況,我就把你天天睡覺、上個月完成雜役最少的事情給他說了……他聽說後,擔心你被逐出宗門,就央求我給你安排份輕鬆點的雜役。鍾某與張師兄素來交好,一時抹不開這個臉麵,就答應了下來……”
“衍之老弟來過了?他現在何處?”梅豐連忙問道。
入門這一個月,有一件要緊事他一直在心裏憋著想要告訴張衍之,不過宗門有規矩,除非內門邀請或者有緊急事宜,外門弟子是不能進入內山門的,於是隻好怏怏作罷。
“是張師兄,不是衍之老弟!在宗門裏要有宗門的規矩!”鍾管事教訓道。
“是,是!張師兄他現在何處?”梅豐笑嘻嘻改口道。
“聽張師兄說,他上午似乎要去南蒼坊市買些東西……”
“什麼?他出山門了……不好!”梅豐一拍腦袋,圓圓的臉上頓時現出了一副焦急之色。
“去坊市而已,有什麼不對嗎?”鍾管事疑惑道。
一個月前,滄浪城酒樓上的一幕重又出現在梅豐腦海中:
“嘿嘿,張老弟印堂之中紅光正盛,怕是最近得了不小的好處吧?隻是……”
“隻是什麼?”
“隻是紅光之中,有一絲濃黑之氣隱現其間,恐怕……恐怕三個月內會有一場不小的劫難啊!”
“……”
對於自己看印堂測運勢的本領,梅豐是深信不疑的。以前在梅家莊,他就曾經用此術偷偷看過無數人的麵相。但凡被他看到印堂發黑的,在未來三個月裏,就沒有一個不倒黴的;而凡是印堂發紅的人,三個月內必定有喜事發生……
他曾經用此術先後觀察同一個人,發現第二次之後,就再也看不到此人印堂中的運勢色彩,所以得知自己這本領,對每個人一輩子隻能使用一次。後來梅家被偷襲的那一晚,他的父母也讓他相了印堂,那時兩人眉間濃濃的黑霧,至今還深深烙印在他的腦海裏。以後的數年中,他經常在噩夢中被那兩團濃霧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