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左旋右抽,中軍作好1
5.1子劍弟子
伍封在馬車上想著心事,既然知道顏不疑不是衝著他來,便放了心。心想:“這顏不疑狡猾
無比,他公然宣稱是來尋找《孫子兵法》,豈知他是掩人耳,實則想刺殺越女!”
正想著,忽然鮑興停下了車。
伍封向前看去,隻見兩個人腰中掛著銅劍,擋在車前。
為首三十餘歲年紀,生得彪悍魁梧、孔武有力,另一人是二十歲左右的女子,身形甚佳,
容色豔麗,英姿颯爽,美麗動人。
鮑興叱道:“何人如此大膽,竟敢擋著封大夫的馬車?”
那男子大聲道:“小人名叫招來,這位是小人的師妹葉柔,我們都是子劍門下弟子,奉家師
之命,特來請封大夫過府宴飲。”
伍封聽見招來這名字甚怪,笑道:“無怪乎令師派你來請我,原來閣下這名字起得好,招來
招來,召之即來。”心道:“子劍的反應倒快,昨日打了他的兒子,今日便找上門來。”知道宴無
好宴,問道:“令師現在昌國,還是來了臨淄?”
招來道:“家師眼下已到了臨淄,備宴於問劍別館。”
伍封道:“子劍相邀,本該立刻前往。隻是在下身有要事,要到驛館拜訪朱泙漫,子劍之宴
恐不能赴。”
那女子葉柔道:“朱泙漫也是家師的貴客,現在問劍別館中坐定,封大夫要找他,正好隨我
們同往。”她語聲輕柔,仿佛帶著吳越一帶語音中特有的婉轉,說的雖是齊語,但與尋常齊語又
有所不同,十分動聽。
伍封心道:“子劍怎麼與朱泙漫混在了一起?嗯,這女子語音溫柔,怪不得名字中有個‘柔’
字。”正尋思時,一乘馬車從後麵趕了上來,停到伍封車旁,車上那人道:“封大夫,鄙主人範
蠡大夫因有要事,此刻已赴公宮,向齊君告辭,即日回國。臨行時命在下趕來,說是與封大夫
一見如故,有一件薄禮相贈。”跳下車,雙手捧過一個長長的錦盒。
伍封見那人便是先前拜訪範蠡時,與範蠡下棋的那位門客,躍下了車,雙手接過,客氣了
幾句,打開錦盒,正見錦盒中是一口長劍,心中一動:“天下鑄劍名師,首推吳國的幹將、莫邪,
其次是越中歐冶子、楚國風胡子。若以鑄劍而論,當以吳越為最。”將劍連鞘拿出,順手將錦盒
交給鮑興,將劍從鞘中拔出,便覺一股冷森森的寒意沁出,隻見劍光如一泓碧水流動一般,映
麵欲碧,劍柄上鑲著“映月”兩個字,由劍尖到劍首都是精鐵通體打造。其時之青銅劍,劍刃不
過二尺多,鐵劍雖然較少,伍封卻也見過,劍刃一般不超過三尺。這口“映月”寶劍劍刃長有三
尺三分,比其餘的鐵劍還略長一些,的確與眾不同。
伍封不禁失聲讚道:“好劍!”
那人道:“這口‘映月’寶劍是鄙國良師歐冶子所鑄。歐冶子為越王鑄劍五口,曰‘湛盧’、‘巨
闕’、‘勝邪’、‘魚腸’、‘純鉤’,又與幹將一起為楚王鑄成‘龍淵’、‘泰阿’、‘工布’三劍,均為天下
名劍。其後歐冶子悉幹將鑄劍之秘,再入越國,先為大王鑄一口青銅的王者之劍,後為大王鑄
精鐵的勇者之劍,將鐵精和金英冶練,斷發剪爪相投,金鐵相濡而成。爐開之時,成此‘映月’
寶劍,長而堅韌,雖彎如弓也不折斷。此‘映月’寶劍刃口也堅韌,斬頑石而不損其刃,遠勝於
其它名劍。此劍是大王賜給範大夫之物,誠為少見之寶劍。”
伍封慚愧道:“得範大夫如此抬愛,在下何以得報?”
那人顯是範蠡家客中的善言之輩,答道:“範大夫說寶劍贈英雄,不見封大夫,尚能配攜此
劍,可見過封大夫之後,便不敢將此劍再掛腰間,徒生慚愧之念。況且封大夫近日當有用劍之
處,非此劍不可用。”
伍封尋思:“範大夫料大概以為我近日要與子劍、朱泙漫甚或顏不疑比劍,特意送我這口寶
劍。‘非此劍不可用’,又是何意?”他一向豪爽,也未再推辭,那人施禮告辭。
伍封見他能言善辯,與眾不同,叫住他問道:“閣下如何稱謂?”那人哈哈一笑:“區區一個
食客,賤名不足掛齒。封大夫,在下告辭。”上了馬車,昂然而去。
鮑寧一向沉默寡言,此時忍不住道:“範大夫手下一個食客,竟然也是如此瀟灑不群。”伍
封深有同感,將腰中的銅劍解下,改掛上這口“映月”。
那招來看著伍封腰間的“映月”,眼露羨慕之色,道:“封大夫,家師之請……”,伍封拍了
拍腰間的寶劍,豪氣陡生,笑道:“便隨二位去問劍別館吧!”心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子劍要找我的麻煩,我便去看看他這齊國第一劍手的本事吧!”
問劍別館是齊悼公賜給子劍的別館,座落在臨淄城東,一向是子劍之子恒善的居所。伍封
踏進大門時,心道:“那恒善在這別館之中,不知戕害了多少女子。”他身懷老子吐納奇術,精
神甚好,見者根本看不出他從昨晨至今,一直未闔眼睡過。
鮑興也知對方多半不懷好意,將馬車將給別館傭仆之後,緊跟著伍封身後進了別館。
子劍從別館中迎了出來,大笑道:“封大夫,請恕恒某唐突,將閣下強邀了來!”他名叫恒
昌,因劍術高明,齊悼公以子劍尊稱,是以人人都稱之為子劍。這人六十歲許,身高近八尺,
雖比伍封矮了一個頭,卻是淵停嶽恃,氣勢不凡,確有一派大宗師的風度。
伍封也笑道:“在下欲見閣下久矣,今日方能隨願。”
二人客套了幾句,子劍笑道:“來來來,恒某為封大夫引見一位貴客。”
走進堂中,隻見堂上賓客並不多,兩旁各排了八席,左邊八席已坐滿了人,第三席上坐著
閭邱明,右邊八席,前兩席空著,第三席以下坐滿了人,那第三席上坐著的卻是公子高。公子
高因讓君位有功,被任為臨淄城的都大夫,雖然他統管都城之政,軍權卻握在田氏兄弟手上,
田恒也不怕他敢翻了天。
伍封心道:“子劍麵子不小,連公子高和閭邱明也來了。”
子劍帶著伍封向左邊第一席上走去,道:“封大夫,這位貴客非同小可,便是名滿天下、人
稱‘大漠之狼’的朱泙漫先生。”
那朱泙漫赫地站起身來,伍封暗吃了一驚。這生吃活人的朱泙漫名震列國,其實身材矮小,
身高連六尺也不到,頭大頸粗,透過薄薄的錦衣,隱隱可看得出他渾身的肉疙瘩。此人肌肉發
達,卻是往橫裏長去,肩寬腰圓,身足粗壯,渾身上下,無一處不透出無窮的駭人精力。
伍封拱手道:“久聞閣下大名,當真是如雷貫耳,今日一見,幸如之何。”
朱泙漫冷哼了一聲,道:“封大夫名聲鵲起,數日之內便能名震齊境,直追名垂齊國的子劍,
也算天下罕事!”他說話皮裏陽秋,言下之意。顯是譏諷伍封名聲大震,未必是有真實本領,絲
毫未將這齊國第三大劍手放在眼裏。
伍封又如何聽不出來,微笑道:“閣下散千金之財,學屠龍之術,未知將令師的屠龍劍術,
學會了幾成?”支離益在天下人心中,幾近傳說中的神人,有關支離益及其門下弟子的傳說,酒
肆坊間,無人不知。這朱泙漫散盡家財,隨支離益學劍,始終學不會支離益最為得意的屠龍劍
術,反是後學入門的董悟隨支離益學劍三年,便打敗了早入門十年的朱泙漫。伍封早聽列九說
過此事,是以出言譏諷。
朱泙漫額上青筋綻出,怒哼了一聲。
子劍上前道:“封大夫休要小看了閣下,閣下不僅擅長威猛無籌的‘開山劍法’,還自創了一
路‘蒼狼劍法’,縱橫大漠,至今未遇敵手,高手練劍,到了如此地步,不免寂寞,幸好齊國新
出了封大夫這樣的少年英雄,或可稍慰閣下無敵之寂寞。”
子劍這麼一說,顯是自認朱泙漫與伍封的劍術至少是相若的,他故意將名垂天下的朱泙漫
與伍封扯在一起,更增朱泙漫之怒。
伍封自然聽得出子劍是故意激起朱泙漫對他的敵意,心道:“你是一派宗師,要替兒子報仇,
直接向我挑戰便是,何必用這種手段?”本來他對子劍心懷尊敬,此刻立生鄙夷之感。
也不理朱泙漫如何吹胡子瞪眼睛,伍封自與公子高、閭邱明打過招呼,寒喧了幾句,由子
劍引著,坐在右手的第一席上。由於他隻帶了鮑興一人,便由鮑興坐在身邊的第二席上。
子劍哈哈一笑,走到中間五席的正中一席上,左右各兩席,左邊坐著葉柔等幾個女人,右
邊坐著招來等數名男子,看來,其左右兩席都是他的男女弟子。那恒善想是創痛未止,不能就
坐,所以未見於席上。
子劍這種排座之法,乃是至親好友在家宴飲的座法,並非宴賓之禮,是以連鮑興也能坐在
公子高的上首。若是大宴賓客,客人所帶的陪乘侍衛,隻能坐在主賓後排的席上,不能坐在前
排占了貴客之座。
子劍拍了一下手掌,立時一眾侍女從堂後出來,端著酒葷美食,如蝶入花叢般穿行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