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來宮中相賀的群臣絡繹不絕。晉、鄭、宋、衛四國也派了使者來覲見周元王,順便
到伍封府上相賀。
新春之後,東皋公與楚月兒也閉了醫館。
這日午間,伍封在府中備酒款待晉、鄭兩國使者,晉使是智瑤府上的豫讓,鄭使
是少正遊參,都是熟識的人,是以伍封才會設宴相邀。
趁遊參起身更衣時,豫讓道:“前些時有人在絳都殺人,被小人一路追趕,到王
畿地麵上被他逃脫了。這人劍術高明,虐殺成性,想來不是尋常之輩。”
伍封知道他說的是子劍,故意驚訝道:“還有這事?豫兄何不及早知會在下,也
好助你拿人。若有不法之徒入了王畿,久必有禍。”
豫讓道:“這人被我一劍刺傷,深及髒腑,恐怕命不久矣,眼下多半是死了。除
非是神醫相救……”,伍封會意,知道豫讓是在打聽是否有人在東皋公和楚月兒醫館
治劍傷,笑道:“在下身在成周,自然有責任維護成周安寧,那人怎敢到我府上來治
傷?那不是自找禍事麼?”
豫讓點頭道:“以小人想來也是如此。不過這人劍術高明,出手大方,身份恕不
簡單,隻可惜麵塗黑灰,難以辨認。他所殺之人,多與趙氏有關……”,伍封假意吃
驚道:“這人是趙氏的仇人?”
豫讓搖頭道:“不像是仇人。絺疵兄倒懷疑他是趙氏的人,可能是有人知道了趙
氏的一些機秘事,趙氏才會派人殺人滅口。”
伍封恍然,心道:“原來你們追究這事,是想了解趙氏有何機密事,這個絺疵可
了不起,所猜與實事大致相若,隻是沒料到這件機密事連趙氏也不知道。”道:“豫兄
知道在下與趙氏交好,這事恕不好相幫。不過豫兄是遲遲的義兄,看在遲遲麵上,你
在成周要追尋此人在下也不會幹涉,隻要不鬧出亂子便成。”心忖子劍已死,恒善又
與莊戰鮑興一路走了,就算豫讓如何追查也無所謂。他掌管軍務,自然施守城之職,
無他許可,豫讓不敢在城中胡來。
豫讓笑道:“龍伯果然是個光明磊落之人,連半句敷衍的話也不說。絺疵兄和小
人都料到這人已死,無從尋起,隻是日後須得對趙氏多加留意才是。”
伍封歎了口氣,道:“豫兄對智伯當真是忠心耿耿。”
豫讓知道伍封對智瑤甚不喜歡,但他是個光明之人,不願意在人背後說壞話,言
下自然是有許多話隱忍不說。
豫讓也歎道:“絺疵兄和小人也常有所慮,智伯才能卓絕,但性子傲慢,得罪的
人可不少。小人本非智氏的家臣,原來跟隨範氏,範氏視小人如尋常家臣,小人便以
尋常家臣之禮待他。範氏滅後,小人本該處死,智伯向其祖相求,饒小人一命,蒙其
推衣解帶,視若國士,小人便當以國士之禮相報。”
伍封對豫讓十分喜歡,又見他是遲遲的義兄,本有招攬之意,可見他心如鐵石,
對智瑤忠心不二,隻好打消了主意,隻是搖頭歎息。
豫讓心知其意,心下感觸,知道伍封之所以不直言招攬,是不願意以此言辱及自
己的忠義,也歎了口氣。二人對視片刻,忽生惺惺相惜之意。
這時,遊參更衣回來,入席笑道:“前些時鄙邑使節由齊國回來,已經與齊國重
立新盟,鄭人甚感龍伯之情,寡君與君夫人對龍伯十分敬仰,這次在下到成周來,寡
國反複叮囑,定要在下拜訪龍伯以致謝意。”
伍封微笑道:“可惜在下脫不開身,否則定要插空拜訪鄭伯。”他這也不是客套話,
鄭聲公才智平庸,胸無大誌,在他心中卻是另一類的朋友,譬如酒宴遊樂,與這種人
在一起要快活得多。
伍封隨口問道:“少正,令郎的傷勢已經大好了吧?”
遊參麵露慚色,道:“這畜生竟敢每犯龍伯,委實讓人生氣,傷勢已經好轉,仍
然頑劣,不過比以往要收斂得多了,不敢在外闖禍,隻是整日在府中與侍女胡混。其
母是在下最寵愛的一個小妾,可惜早些年亡故了,在下看在其先母麵上,對他頗為袒
護,想不到養成了他這性子。”
伍封笑道:“隻要不外出闖禍,那便沒有什麼。在下有兩個侄子也是如此,並無
大的妨礙。在下外出之時,讓侄子守府,早知道他們不會安份,是以幹脆許他們交結
府中侍女,結果還弄大了二女的肚腹,反讓家兄十分高興。”
遊參問道:“龍伯的家兄是指齊國鮑大司馬吧?”
伍封點頭道:“是。”
豫讓在一旁笑道:“龍伯行事倒是古怪,想來龍伯並非好色之徒,不像有的人視
府中所有女人為己獨有之物,自己毫不感興趣,卻又不許他人招惹。”
伍封慚愧道:“在下其實也好色,隻是天下女子多矣,見女子便收納豈非自尋煩
惱?”
遊參哈哈大笑,道:“原來龍伯是眼界甚高,怪不得能擁王姬、齊公主和楚公主
三妻。這三女都是天下間地位最高又最為美豔之人,龍伯真有福氣。”
伍封也大笑,道:“是啊,在下確有福氣,也可說是運氣。”想起西施來,心道:
“姊姊也是天下間最美豔之人。”忽然勾起了若幹懷念心思。
正說話間,商壺上堂稟報:“姑丈,魯國的柳下大夫來拜訪。”
伍封又驚又喜,忙起身道:“大哥來了?這真是意想不到。”起身下堂,遊參和豫
讓二人也跟著相迎。
柳下惠大踏步入府,伍封笑道:“與大哥久未相見,兄弟心中委實記掛得緊。”
柳下惠向伍封笑道:“兄弟聘娶王姬,愚兄特來向你道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