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秦昭王覺得這個範雎的言行不同常人,於是就很禮貌地向範雎道歉,把他迎進宮內,誠懇地向他請教治國的方略。範雎呢,對於秦昭王的禮遇非常感激,於是就把自己的見解毫不保留地講了出來。關於範雎與秦昭王的談話內容,《史記·範雎蔡澤列傳》裏記載得很詳細,由於篇幅關係,我隻把範雎的主要觀點給朋友們介紹一下。
範雎的主要觀點是什麼呢?
範雎的主要觀點隻有四個字——遠交近攻。他的理由是,韓、魏兩國地處中原,是天下的中心部位,秦國如果打算稱霸天下,就必須先親近中原國家,將其作為掌握天下的關鍵,以此威脅楚國和趙國。如果楚國和趙國都親附秦國,那麼齊國就必然恐懼,必定會拿出豐厚的財禮來事奉秦國。如果齊國親附了秦國,那麼韓、魏兩國便乘勢可以收服了。為此,範雎還給秦昭王出主意說,如果近鄰的國家不聽話,那麼就先說好話送厚禮來拉攏它,如果不行的話,再割讓土地收買它,如果還不行,就尋找機會發兵攻打它。秦昭王弄明白了範雎“遠交近攻”戰略的奧妙之後,十分佩服他的才幹,於是就拜範雎為客卿,同他一起謀劃軍事,並且派五大夫綰帶兵攻打魏國,拿下了魏國的懷邑。兩年後,又奪取了邢丘。
隨著時間的推移,秦昭王對範雎的信任與日俱增。範雎覺得時機已到,就推心置腹地向秦昭王講了自己對魏氏四貴把持朝政的擔憂。範雎說,如今太後獨斷專行,毫無顧忌,穰侯出使國外從不報告,華陽君、涇陽君等懲處斷罰隨心所欲,高陵君任免官吏也從不請示。如果這四個權貴湊在一起那麼大王您可就危險了啊。夏、商、周三代之所以亡國,就是因為君主大權旁落,權臣們把君主架空。如今秦國從小鄉官到各個大官吏,再到大王的左右侍從,沒有一個不是相國穰侯的親信。大王在朝廷勢單力孤,一旦君王去世,那麼擁有秦國的肯定就不是大王您的子孫了。
秦昭王聽了範雎的這番話,如夢初醒,大為驚懼。於是,秦昭王就用各種理由取消了太後臨朝聽政的權力,讓穰侯、高陵君以及華陽君、涇陽君離開國都,去他們的封地就國。同時,收回了穰侯的相印,任命範雎為相國。秦昭王四十一年(前266),秦昭王把應城封給範雎,封號稱應侯。範雎擔任秦相的第二年,也就是秦昭王四十二年(前265),秦國向東進攻韓國的少曲和高平,拿下了這兩個城邑。
客觀說來,範雎的“遠交近攻”之策,的確為秦國以後戰勝六國起到了巨大的政治和軍事作用。但是,範雎這個人的胸襟氣度的確不大,一飯之德必償,睚眥之仇必報,做了幾件實在讓人難以評說的事情。
一件事是羞辱須賈,逼走魏齊。原來,範雎用張祿的假名做了秦國相國之後,魏王派須賈出使秦國打探秦軍消息。範雎得知須賈到了秦國,便隱瞞真實身份,穿著破舊的衣服去客館捉弄他。須賈見範雎穿著破舊,就把自己的一件粗絲袍送給了他。範雎見須賈上當,就故意說自己是張祿的門人,把須賈騙進自己的府第,控訴須賈的罪狀,搞得須賈狼狽不堪。範雎報了被侮之仇還不解恨,在須賈來到他府上辭行時,範雎請各諸侯國的使臣一起與他在堂上飲酒,而讓須賈坐在堂下,吃草豆摻拌的飼料,並且讓他轉告魏王,趕快把魏齊的腦袋給他送來,如其不然,就要發兵屠平大梁。受盡羞辱的須賈回到魏國,不敢隱瞞,就把範雎的所作所為告訴了魏齊,魏齊聽罷大為驚恐,於是便逃到趙國平原君那裏尋求庇護。
第二件事是侚私任官。王稽是引範雎入秦的謁者,為了報答引見之情,範雎多次向秦昭王進言,說王稽是個對秦國忠心耿耿的有識之士,王稽引我範雎到秦國,是有功於秦,應該給予提拔。秦昭王這時正在寵幸範雎,所以就聽了他的話,違反秦國“無軍功,雖富貴不得芬華”的原則,任命並無多大政治和軍事才能的王稽做了河東郡守。範雎又趁機向秦昭王舉薦曾經保護過他的鄭安平,秦昭王便任命鄭安平為將軍。
第三件事是扣留平原君,逼殺魏齊。秦昭王聽說魏齊藏在平原君的家裏,為了替範雎報仇,就假裝友好把平原君騙到了秦國,隨即軟禁起來,同時又給趙孝成王寫了一封信,說是如果趙國不把魏齊交出來,秦國就要殺掉平原君,發兵攻打趙國。趙孝成王看了信,覺得事情很嚴重,於是就派士兵包圍了平原君的家宅,捉拿魏齊。魏齊連夜逃出平原君家,投奔趙國宰相虞卿。虞卿估計自己不可能說服趙王,但也不想留下賣友求榮的惡名,就解下自己的相印,跟魏齊一起逃出趙國,奔向大梁,打算通過信陵君投奔到楚國去。信陵君聽到這個消息,最初有點擔心,害怕引火燒身,有些猶豫不決,不肯接見他們。及至信陵君聽了門客的話,驅車到郊外去迎接魏齊時,沒有想到魏齊因為聽到信陵君不大肯接見他的消息,一怒之下刎頸自殺了。趙王得知魏齊自殺身亡,於是就取了他的腦袋,派人送到秦國,秦昭王這才把平原君放回趙國。
第四件事是讒言殺人,用人失誤。秦昭王采用範雎的謀略,施行反間計使趙國大上其當,趙國因為這個緣故,讓馬服君趙奢的兒子趙括代替廉頗統帥軍隊,結果秦軍在長平大敗趙國軍隊,進而圍攻邯鄲。然而此後不久,範雎因政見不和,與在長平之戰中立下赫赫戰功的白起結下了怨仇。範雎因怨生恨,不顧秦國的前途命運,多次向秦昭王進讒言,說白起的壞話,終於讓秦昭王把白起殺了。白起死後,範雎又趁機向秦昭王推薦任用鄭安平,讓鄭安平率兵攻打趙國。鄭安平缺謀少勇,在戰場上反被趙軍團團圍住,在軍情危急的情況下,竟然帶領兩萬多人投降了趙國。又過了兩年,做河東郡守的王稽,也因為勾結諸侯被誅殺。雖然鄭安平投敵、王稽勾結諸侯都不是受範雎指使,但很顯然,範雎舉人失當,給秦國帶來的損失是不可低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