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1章 後記(1 / 2)

這是一本旨在廓清秦人曆史演進軌跡的小書。

這本小書的寫作,緣起於富平鄉友兼學友的董恒渭先生的一封回信。2005年10月,應董恒渭先生之邀,我將《關中秦人文化性格與西安經濟發展》一文的電子版發到他的郵箱。董恒渭先生讀後,對其中某些章節大為讚賞,但同時又在回信中建議,應該在此文中對何為關中、何為秦人,秦人起源於何處,秦人又因何在關中境內由弱變強以至最後統一天下等問題予以解答,以便使讀者能夠對秦人文化性格有一個比較深入的了解。他認為,如果這樣的話,《關中秦人文化性格與西安經濟發展》一文將會更加充實,其觀點會更加令人信服。他說,在鄉黨們的眼裏,我是他們引以為驕傲的才子,相信我不會讓鄉黨們失望,他們都在翹首以待,期待著我回贈給他們的驚喜。

董恒渭先生的回信和他的熱忱使我十分感動,但同時又把我推向了兩難境地。其一,我不是學曆史出身,對秦漢史素無研究,對秦史的了解也僅限於《史記·秦本紀》和《戰國策·秦策》所記,何況我也隻是寫《關中秦人文化性格與西安經濟發展》,偶爾涉獵其間,僅得皮毛而已,要想係統地描述秦人部族的發展曆史,無異於孺子舉鼎,不僅力不能支,而且必定貽笑大方。其二,經過一段時間的資料搜集,我發現雖然史學界對秦史的研究起步較晚,理論著述較少,但自20世紀70年代開始,就秦史研究專著而言,已經有了馬百非先生的《秦集史》、林劍鳴先生的《秦史稿》、楊東晨先生的《秦人秘史》、張文立先生的《秦史人物論》、王學理先生的《秦文化論》等;就秦史研究專輯而言,西北大學出版社已經出版有《秦文化論叢》十二輯,陝西省博物館館刊、《文博》等專業雜誌發表秦史、秦文化研究文章上千篇,如此眾多的成果,無一不是秦史、秦文化研究工作者心血智慧凝成的隨和之寶、明月之珠!而我隻不過偶涉其間,略識其麵,猶如莊子《秋水》中的那位河伯之於北海,東麵而視,不見水端,唯望洋興歎而已。雖然也曾燈下披閱,抄簡摘句,但那不過是於浩浩乎大海之濱,拾羽揀沙罷了,何敢有平起高樓,攀月摘星之念!

但是,鄉黨有如此熱望,又何敢畏葸推諉?然而,將近月數天氣,幾欲動筆,但終因難以布局謀篇而作罷。忽而有一天,閑來無事,翻《魯迅全集》,見有《門外文談》一篇,是魯迅先生專為普及語言文字知識而寫的一篇通俗文字,精讀細品,忽發東施效顰之念:魯迅先生可作《門外文談》,以普及文學知識於社會大眾,我何不可起而效之,作《門外史談》,以普及秦人曆史於秦地民眾?繼而思之,雖然秦史研究有如此多的成果,或集或史,或論或輯,於治史治學而言,自然皆是章章華彩、字字珠璣,然而對於一般的社會讀者來說,其考證文字,未免過於艱深,所論專題,未免過於精微;所以,如果能以普通的社會讀者為對象,以通俗易懂的文字,明白暢曉的敘述語言將秦人的演進曆史講說出來,未嚐不是一件有意義的事情。主意甫定,就趁著寒假的空閑時間,一邊搜集資料,一邊草擬提綱,一邊試著用史話的形式將其綴聯起來。而這時,遠在甘肅白銀市的學友熊江彬先生得知我正在寫有關秦人的文章,要我寄一點給他看看,躊躇再三,我還是把寫好的最初幾章寄給他,並注明讓他提提意見。沒想到他看過之後,認為可以在他編輯的《白銀日報》的副刊上連載刊出,而且很快就寄來了樣報,這樣一來,我就上了“套”,因為盡管一星期一篇,但那是要連起來的,偷懶不得。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可說的呢?我也隻能學那過河的小卒,拚命向前了。

剛開始的時候,我擬定每天寫1000字左右,寫到五六萬字即可。看著手邊的資料,我想用一兩個月完成這本小書不是什麼太難的事,但寫著寫著,我突然發現自己陷入到了一條注滿流沙的史料之河,當你沿著《史記》和《秦史稿》等前行者插的路標前行,當某一段秦人的曆史影像在你眼前漸漸清晰的時候,歲月的流沙總會淹沒掉你急切想看清楚的那一段影像,就像受損的碟片,往往放到最關鍵處時,就會卡盤一樣。比如,秦人部族在夏商時期的那一段曆史,總是讓人難窺其真實麵目;而且,眾多的探索者所插的路標,往往會給你指出兩個或者三個截然不同的方向。比如,秦人是從東方遷移到西陲,還是原本為西戎土著?抑或是發祥於東方而崛起於西方?諸如此類問題足以讓你首鼠兩端,難以取舍。為了采信某條曆史信息,我往往會查閱數十篇相關文章,有時甚至會將手邊所有的資料複讀數遍,如披沙煉金,又如剝繭抽絲,時常,剛剛理出一點頭緒,又被浩然而至的史料信息幹擾成無用的碎片。在如此艱難的撿索梳理與文字整理過程中,我對文學與史學研究領域的學科壁壘有了一個至為深切的學理體認,那就是,文史各為一家,隔行即如隔山!對於某一學科,沒有相當深厚的基礎性的知識積累和學術訓練,絕對不要輕易地涉獵其間,否則,你就會有西楚霸王陷入十麵埋伏之虞,不是戰死,就是累死,抑或是自刎烏江!有多少次,我都想到過放棄,但正如俗語所說的那樣,上賊船容易下賊船難,為這本小書,我已經投入了一年多的精力,況且,《白銀日報》那邊已經開始連載,又怎麼好意思說自己寫不出來,自我腰斬呢?就在我殫思竭慮,斷斷續續,擠牙膏似地續寫著最難寫的幾個章節時,我收到了來自甘肅等地十多位讀者的來信,他們對已經發表的《秦人史話》的前十多節給予了較高評價,同時也提出很多很好的建議,糾正了其中的錯訛之處。我為他們的熱忱所深深感動,於是重振精神,硬著頭皮往下寫,特別是在暑熱如溽的夏夜,看著他們的來信,一顆心,猶如浸泡在清涼的泉水之中,而神思,也清亮如雨後的明月,而筆下,那枯燥的文字,也春草般地鮮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