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醫的規矩,江湖上人人盡知。
陽堂亦已經告訴了旋眸。告訴的時候,已經部署了一切。
這樣的規矩或許是好事。旋眸想。
當旋眸牽著孩子出現在神醫麵前的時候,神醫的眼睛一亮,甚至有瞬間的驚愣。
陽堂的警覺性很高,輕輕地咳嗽了一聲。他不是不尊敬神醫,但他同時亦認為,隻要是人,便有缺憾。
神醫似乎很喜歡小孩。在旋眸進門之後,他一直都在逗孩子。
陽堂不得不委婉地提醒神醫,需要神醫出手相助的,是孩子的母親。
神醫還是笑著,似是不經意地問:“這孩子很可愛,叫什麼名字啊?”
旋眸微微地笑:“琅涵。”
“琅涵?這名字好哇!是他父親取的吧?”
“是啊……”旋眸驀地有些傷感。
神醫看到了,於是轉向陽堂說:“兄台好福氣!這孩子印堂發亮,雙目炯炯有神,可是富貴之相啊!”
陽堂麵上有些訕訕,心裏在埋怨這神醫多管閑事。
“神醫誤會了,他,他不是孩子的父親……”旋眸說。
神醫打量了一下旋眸和陽堂,說:“呃……實在是不好意思!”
“神醫還是看病吧。”陽堂插口說。
神醫看了一眼陽堂:“你不知道我這裏的規矩?”
“知道。但神醫可否先行診斷,看旋眸的眼睛是否真有治愈的希望?”
神醫瞥一眼陽堂:“你懷疑本神醫的醫術?”
陽堂不得不吞下腹中的一股惡氣:“在下不敢。”
“那便請暫時回避吧。”神醫說,“本神醫在傾聽故事的時候,最討厭有人打擾了。”
陽堂正要出言相對,不料,旋眸卻先行開了口:“陽堂,你暫且出去吧。有事,我自會叫你。”
陽堂出去的時候,心裏有著很大的狐疑。
“你叫什麼名字?”神醫問。
“旋眸。”
“姓什麼?”
旋眸頓了頓,說:“泠。西沃泠氏。”
神醫的眉毛輕輕地仰:“令尊可是西沃巨賈泠玖炎?”
“正是。”旋眸沒有多問。神醫大江南北地來往,自是知道很多的事情。
“那麼,孩子的父親是誰?”神醫說,“夫人但說無妨,在下不會向任何人泄露,而且,在下保證,這對夫人來說,隻會是好事一樁。”
旋眸認為神醫所說的好事必是治愈眼睛,雖然同時也覺得,他要知道故事的方式,好似在盤問犯人。
她哪裏會想得到,事實卻比她所想的要複雜得多。
“他叫茶昶……”
神醫的聲音有些變:“可是皇七子茶昶?也就是後來被冊封為寧親王的茶昶?”
旋眸並不感到驚訝,茶昶的聲名遠播,本是無可厚非的事情:“正是。”
神醫停頓了片刻:“那麼,夫人理應身在京城才是,怎會流落到此等田地?”
旋眸的淚意很濃,卻不能不強行抑製:“說來話長……”
和茶昶被迫的分離,幾乎令她肝腸寸斷。淚水顆顆碩大,而乖乖的孩子的嬌聲呼喚,則使得她不由地緊緊抱住了她和茶昶共同的骨肉。
“娘親別哭!娘親別哭……”
她說了。從出生在西沃泠家,到被七皇子帶回京城,到住進宇霓公主的寢宮,到轉移到皇宮外麵的小院裏,到被迫離開京城,到在一座陌生的山上住了兩年有餘……
她沒有把內心裏強烈的想念告訴這個陌生人。
她不能隨便就對人說,她憤恨了茶昶很久,怨責了茶昶很久,而當她終於了解茶昶的內心,同時亦看清了自己的內心的時候,她和茶昶卻不得不分離了。
她哭著把自己的經曆和盤托出的時候,祈禱上蒼能夠可憐她,能夠借助這位神醫的嘴巴,把她如今身在何處的消息放出去,能夠盡快地讓茶昶知道,盡快地讓他們一家團圓。
可是,這神醫真的是守口如瓶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