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驚訝的是,回宮後並未見到秋容。我暗自勸自己,或許她在路上有事耽擱了。望眼欲穿地等在宮門,一直到宮門將要落鎖,才忙不跌的去找貴妃,不料雲容把我擋在外麵,說是聖上在裏間,此時闖宮實為大忌。
她看我著急,便向我起緣由。聽說是秋容遲遲未歸,也隻能搖頭勸我,想必是回宮途中又被你家裏人叫回去聽吩咐了,明日你稟了貴妃,回家看看便知。
這,是最好的可能。我隻能回到自己的小院子,看著空落落的屋宇擔心祈禱,並在心裏將郭晞罵個千百來遍出氣。
第二日上午向貴妃稟明原委便去找姑姑。姑姑表示,自從昨日我們離開,便再未見過秋容。我正要去找伯伯們,姑姑道:“在這驪山,你伯伯們都住在官署,家裏女眷沒跟來,斷沒有找秋容的道理。”想想,又道,“罷了,就怕有個萬一,我讓你姑父去問問,你在這兒等著吧。”
待姑父回來,依舊一無所獲。我心裏一急,忽然想起一事,便問:“郭晞昨夜是不是在驪山?”
姑父看了看周圍,道:“我帶你去找他。”
隨著姑父左轉右拐,來到一處小小的庵堂前,姑父道:“這是太子前妃韋氏閑時誦經的地方,韋妃被休棄後,此處就少有人來了。”正說著,門被打開,郭晞笑著擺出“請進”手勢。
我見門關上,厲聲道:“你到底把秋容弄到哪了裏?”
郭晞詫異地看著我:“我不是都告訴你了嗎?”
心裏頓時慌了起來,這是我能想到最後的可能。不禁著急得帶了哭聲:“連你都不知道,那她到底去了哪裏!我該怎麼辦?怎麼辦啊!”扶著茶幾往椅子上一坐,“嘩——啊——”的一聲,連人帶椅得摔到了地上。
郭晞定著伸到一半的手:“正要告訴你,這椅子被我昨晚踹壞了。”
我急怒攻心,哭著惱道:“壞了你還好好擺在這兒,你故意的是不是?”拿起一根斷木頭“哐”地向他砸去,被他一個躲避閃到眼前,無視他伸出的手,拉著姑父站了起來。
姑父容色鎮定地向我道:“你先別著急。人過留影,咱們去你們昨天分開的地方再找找,總會有些蛛絲馬跡。”
郭晞忙要跟去。他是最後見過秋容的人,姑父隻好找了一身內監衣服,讓他換上。
從太子宮通往宮裏的這段路程,住著貴妃的兩位堂兄楊銛、楊錡兩家,以及貴妃的姐姐們三家。為免遇到哪個看我不順的橫生枝節,出宮時我和秋容都會走繞遠的小路,這就是為什麼郭晞昨天能在山路上製住我和秋容。
我們三人順著山路往皇宮的方向尋去,結果一無所獲。無奈之下又回到了秋容待過的草叢,仔細在四圍查了一圈,除了在昨天樹林裏發現了一個燃盡的火堆,別的再無異樣。
姑父蹲下捏了一指木灰:“應該是昨晚的。”
我看了眼郭晞,低聲問:“這是你燒的?”
他不屑一顧,朗聲道:“我需要露宿荒野嗎?看來不隻我知道,這一帶巡防薄弱易於隱蔽。”
姑父疑惑的看了我倆一眼,又轉向郭晞:“你是說,有刺客?”
郭晞道:“也有可能是探子或別的。但我確信,秋容一定是被他帶走。”
心裏頓時有了一絲光亮,我忙道:“他們在這兒漫長一夜。咱們再找找,看秋容有沒有留下什麼線索?”
火堆在兩樹之間,我繞著其中一棵走了一圈兒,忽然想一事。每個人都會有些小習慣,比如我手上不能存紙,否則很可能被撕成一綹一綹兒;而秋容若拿上小樹枝之類,最愛將樹皮剝下,留著光溜溜的枝幹玩兒。因為就要入冬,眼前的樹樹皮已有些幹枯,接近樹根位置的一小片,樹皮被剝的幹幹淨淨。我忙向郭晞道:“你猜的不錯,秋容昨晚就坐在這裏。”
姑父看了看樹:“剝了皮的樹幹,秋容想告訴我們什麼?”
我有些泄氣:“很可能隻是無意識的舉動。”
姑父也繞樹看了一圈:“不對,起初剝光的這片可能是習慣,但旁邊的——秋容可識字?”
“些許識得幾個。”我和郭晞忙順著姑父的目光看過去。隻見樹皮紋路縱橫,仔細看,隱約兩個小小的字——“林”“畝”。
我恍然大悟:“我去找李林甫。”
正要起身被姑父一把拉住:“你現在去找他要人,有什麼說法?”他歎口氣接道:“關心則亂!聽我說,我們並不能確定秋容被誰劫持?人在哪裏?現在唯一的線索就是李林甫,你冒冒失失地去隻會打草驚蛇。”
郭晞道:“不如我晚上夜探相府?”
我急道:“秋容隨時會有危險,哪裏還能等到晚上!”
姑父略一思索:“那人昨夜躲在這裏,多半不是李林甫的人。時至現在也沒聽說相府出事——很有可能,那人仍躲在附近。”話一出口,我和郭晞都警惕起來,又聽姑父道:“現在是白天,咱們從這裏開始往相府方向搜,大家不要分頭行動,注意安全!”
一直搜到東宮附近,姑父強拉我回去草草用了午飯。我向郭晞道:“再往外便是相府和官署,萬一有人知道你身份,聯想到你跟倓走的近,隻怕又牽涉上了太子。你先回去吧。”
他看看姑父和我:“長源先生不會武藝,你也是三腳貓的功夫,若真遇到刺客你們怎麼辦?”說著徑自向前走去。
我轉頭,隻見姑父搖搖頭道:“由著他吧,我去請太子派人暗中幫忙。”
我帶著郭晞來到相府後門,剛過轉角忙抽身回來,向後麵一臉疑惑的郭晞道:“快躲。”他攬起我腰正竄出,後麵已傳來李晴空一聲“辰兒妹妹,躲什麼啊?出來吧!”說話間,剛看到的一隊人已走到身後。
我忙掙開郭晞轉過身,隻見一臉怒容的房乘和一襲紅裳的李晴空並騎坐在高高的雪駝上,後麵是幾個侍從和商人打扮的哥舒翰。
李晴空道:“妹妹是來迎我們嗎?這後麵,是你哪位哥哥?”說著突然笑了起來,“郭晞,你是投軍不成,又做了道士嗎?這道士,可是要戒七情六欲的,剛才你和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