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7年,對黎元洪來說,是個很有意思的年份。這年,他14歲,在他身上發生了三件事情。
一件是他家從漢陽遷到直隸天津北塘;二件是在全家遷徙前父親給他訂了個叫吳敬君的,還隻有7歲的小女孩做童養媳;三件是到了天津北塘後,他得以入私塾開始讀書。
對一個還沒成人的少年來說,能遇上的好事壞事,差不多都是他們父母的給予,黎元洪當然也沒有例外。
黎元洪的父親黎朝陽,早年入伍,在鎮壓太平軍中升為遊擊(清代武官名、從三品、次於參將一級)。作為清軍中的一個中級軍官,其收入完全可以養活一大家子人口,黎朝陽於是把家從祖籍地湖北黃陂遷到武昌的漢陽定居。
1864年,太平軍被朝廷徹底鎮壓,黎朝陽在遊擊的職位上退役歸家,在漢陽新建的宅子裏,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
父親退役這年,黎元洪剛好出生,待他稍大一點時,父親卻遭到一場橫禍。因涉嫌“窩藏”反叛朝廷的罪犯,黎朝陽遭到拘捕並沒收家產。由此,黎家的日子立刻陷入困境。
好在父親時值壯年,從牢裏放出來之後,又重操舊業,到直隸天津北塘去投奔練軍(清代軍隊編製的名稱),繼續軍人的打拚生涯。
畢竟有過軍中打拚的經驗,黎朝陽很快升為練軍把總。雖然隻是陸軍中的一名基層軍官名,收入還是比較好,至少可以養活家人和讓兒子讀書,這才有了三件發生在兒子身上的事情。
黎元洪天資平平,童年時的生活困境使他養成了一種難得的樸實堅韌、不事張場、奮發努力的性格。已經14歲了才能入私塾,這遲到的學習機會,使他分外珍惜,學習起來比一般同學都更加努力,常挑燈夜讀,直至天明。這種努力的勁頭,一直伴隨著黎元洪的一生。以至於他過世後大兒子回憶他時還說:
“他最大的嫌惡是偷懶……煤油當時已輸入我國,富有之家常把它用作照明,一般的均用蠟和菜油。夜晚閱讀常常傷目,我父親經常工作至深夜,直到眼痛也不放棄學習。”
這時的大清朝,軍隊已開始拋棄大刀長矛,代之以洋槍洋炮,並聘請西人按西法操練。黎元洪對這些情景耳聞目濡,小小年紀便壯誌滿胸地說地:“大丈夫建功立業,何必株守科舉仕進一途?棄文修武,學習新式軍事,效命疆場,為國捐軀,一樣可以成就功名。”
當時的中國,西學開始東向。天津是通商口岸,自然更得風氣之先,加之洋務派首領曾國藩、李鴻章等都曾先後在天津為官主政,致使天津的洋務運動也就更興旺於中國東北麵其他的城市。一些新式的企業學校,諸如機器局、電報局、水師學堂、電報學堂等,在天津如雨後春筍,勃然生出。
這些都使得正從少年向青年過度的黎元洪大開眼界,感慨頗多,心向往之。
由於父親是個基層軍官,常住軍營。少年的黎元洪學習之餘,便去軍營探視父親。作為大半輩子泡在軍中的黎朝陽,雖這時隻做到一名下級軍官,對於中國古典的學習,卻是一生樂此不疲。閑暇之時,他便為兒子講一講曆史故事,特別是《左傳》中的一些觀點。
“早在春秋時期,左丘明在他寫的《左傳》中,就對‘武德’做了七個方麵的論述,說‘武德有七,即:禁暴、戢戰、保土、公定、安民、和眾、豐財。’”
對於父親的話,尤其是關於這“武德”一說,兒子特別信服。直到十多年後,黎元洪回憶此事時還說:“武德之義大矣哉:軍事、文化、政治、外交、經濟之大道,胥在是矣。武德昌明,天下安寧,武德大行,天下太平。”
因為父親的孜孜教誨,黎元洪不但牢牢地樹立了像父親一樣做一個軍人的念頭,還在心中樹立了做一個有武德軍人的理想。正是有了這個做軍人要講“武德”的理想,才成就了黎元洪,使他的一生中有了非常閃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