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四年春,嚴豫在良心的譴責中鼓起勇氣,他決定再次走出世外桃源,為自己贖罪,向所有人說明事情的真相,即使死無全屍,他也會坦然接受。於是到了四月出,嚴豫拜別父母和兄弟獨自一人上旮旯山洞泉去了。到了洞泉,嚴豫照例拿出通靈寶玉,滴血卜卦。這次卜得一個坎卦。突然,山洞中洪水爆發,將嚴豫很快淹沒,嚴豫拚命的掙紮也無濟於事,他就像一個失足落水的兒童一樣無助,然後慢慢的沉入水底。
當嚴豫清醒時,發現自己正躺在水裏,眼前的這個山洞分明是天目峰的山洞。原來他沒有被水淹死,而是到了天目峰。嚴豫既慶幸又失望,慶幸的是他還活著,失望的是為什麼沒有就此與世長辭,落個清靜,一了百了,省的再去那花花世界遭受那些難以預知的罪過和懲罰。嚴豫看到眼前的淨水和愚溪,突然彷徨起來,不知道自己應該向南走還是向北走。嚴豫前三次下山,都是順著山南的淨水而下,這次他莫名其妙地想順著愚溪下山。於是他卜了一卦,卦象顯示為訟卦。在法庭上爭辨是非曲直即為訟事。天水訟的特性是危險和困難;客卦是乾卦,卦象是天,特性是強健。主卦是坎卦,卦象為水,特性柔弱。處境困難的主方在威力強大的客方麵前,受到客方的強力限製和壓迫?,不得已時隻好求之於訴訟,尋求法律保護。象曰:心中有事事難做,恰是二人爭路走,雨下俱是要占先,誰肯讓誰走一步。訟卦下坎上乾,同需卦相反,互為“綜卦”。乾為剛健,坎為險陷。剛與險,健與險,彼此反對,定生爭訟。爭訟非善事,務必慎重戒懼。故卦辭曰:有孚,窒惕,中吉,終凶。利見大人,不利涉大川。意思是:化解糾紛,能夠讓自己建立威信,但要提高警覺盡量避免糾紛的發生。保持不偏不倚的態度去處理,就不會有差錯,但最終還是一個兩敗俱傷的事情。經常調解糾紛對一個人的成長有促進作用,但對事業的發展是不利的。因此訟卦告訴我們慎爭戒訟,勿被訟累。嚴豫看到訟卦,心中恐慌不安,鬼使神差地走向了愚溪。
愚溪向北經過荒山野嶺,彙入黑河,黑河流出大山之後,進入周至縣。四月十二,嚴豫在周至縣被抓獲後,送往陝西布政司,五月陝西布政司又將嚴豫移交給重慶府,六月開庭受審。審問嚴豫的是重慶府尹徐明公,在重慶為官多年,勤政愛民,深受民眾愛戴。卓妍賀請了重慶最好的狀王寫下狀子,狀告嚴豫謀殺其夫謝楊。謝小蕊不信嚴豫謀殺謝楊,也請了江夏最好的師爺為嚴豫打官司,於是兩家便對簿公堂。大堂上徐明公大聲問道:“原告賀氏,你狀告嚴豫謀殺你的丈夫謝楊,請問你可認識被告,他與你有何關係?”卓妍賀答道:“回大人,嚴豫是我的妹夫,可是他殺了我丈夫,就算他化成灰我也認識他,請大人為我相公討個公道。”徐府尹問道:“被告,你可是嚴豫?”“回大人,正是草民。”嚴豫小聲地答道。徐府尹接著問道:“嚴豫,謝楊之妻狀告你謀殺她的丈夫謝楊,可否屬實?”嚴豫正在思索如何與賀氏對簿公堂,突然被驚堂木一震,顯得有些慌張,他抬頭答道:“大人冤枉啊!我與謝楊情同手足,相交甚好,我怎麼會殺他呢,還請大人明察。”徐府尹為官多年,心中自有算盤,他深知越是有文化有見識的人越是不會輕易認罪。不一步一步審問,一句一句推敲,他們是不會認罪的。於是徐府尹從嚴豫、謝楊和王伯猛三人結伴去雲南問起,一直問到嚴豫途徑宜賓。嚴豫回答振振有詞,毫不含糊。前來聽審的人表情各異,但是對嚴豫的言辭卻無不懷疑。
徐府尹見嚴豫巧言華辨,大為不滿,將驚堂木一拍,問道:“嚴豫,你為何撒謊?你在返回宜賓的途中兩次遇到謝楊,你為和卻說你從未遇到謝楊?”嚴豫答道:“大人冤枉,我在返回宜賓的途中真的沒有遇到謝楊,請大人不要聽信賀氏一麵之詞。”徐府尹問道:“賀氏,你說嚴豫在石屏鎮和玉溪南兩次遇到謝楊,可有證據。”卓妍賀答道:“回大人,我們苗人擅長用蛇來追蹤一個人的氣味,無論他跑到天涯海角我們都能找到他。我丈夫和嚴豫的氣味同時出現在石屏鎮外和玉溪南的滾石河邊。而且還有一個彝族人在石屏鎮外親眼看到我丈夫和嚴豫在石屏鎮外打鬥。大人傳人證一問便知。”於是徐府尹傳證人上堂提問。那個彝族人將他看到謝楊與嚴豫在石屏鎮毆鬥的經過說了一遍,嚴豫聽後,大為驚慌,不知所措。幸好謝小蕊請的師爺彭輔材說道:“大人,嚴豫與謝楊在石屏鎮相遇有人證,敢問他們在滾石河邊相遇可有人證?”徐府尹問道:“賀氏,請問你還有人證嗎?”“回大人,我相公和嚴豫在滾石河相遇時,周圍並無一人。但是他們確實是在滾石河邊相遇過。”賀氏肯定地說道。彭師爺又問道:“請問大人,蛇可以算作人證嗎?”徐府尹答道:“蛇是蛇,人是人,蛇當然不能做人證。”彭師爺說道:“既然如此,無人看到被告到過滾石河,也無人親眼看到嚴豫殺死謝楊,那原告豈能一口咬定謝楊是被嚴豫殺死的,而不是死於其他原因。即使謝楊是被人殺死的,請問殺人凶器何在?”徐府尹問道:“賀氏,謝楊死因可疑,本府尚未找到殺死謝楊的任何凶器,敢問你可有眉目。”卓妍賀答道:“回大人,我還沒有找到凶器,但是我可以很定,我丈夫是被嚴豫用凶器刺中頭部而死。請大人明察。”徐府尹聽後,問嚴豫道:
“嚴豫,你過滾石河時,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
“大人,我是一個人過河的,並未看到其他人。”
“那你身上的刀傷從何而來?”
“回大人,是草民自己不小心被荊棘劃傷的。”
“大膽,你還敢撒謊!來人,大刑伺候,杖責五十。”
隻聽見一聲“有”,兩個衙役便將嚴豫按倒在地上,另一個上來“啪啪啪……..”的打起來。板子打在嚴豫身上,響聲聽在眾人的耳朵裏。謝小蕊聽見嚴豫痛的嚎啕大叫,心如刀割,淚如雨下,哭喊著為嚴豫求情。五十板子打完後,嚴豫已經動彈不得了,徐府尹問道:“嚴豫,老實交代,你身上的刀傷是從哪裏來的?”嚴豫用微弱的聲音答道:“回大人,是我自己劃傷的,沒有人傷我。”徐府尹聽後大怒道:“還敢嘴硬,來人,手夾伺候。”於是兩個衙役為嚴豫帶上了手夾,用力一扯,好家夥,五指連心,痛入肺腑,嚴豫渾身顫抖著,大叫不止。徐府尹急忙問道:“招還是不招?”徐府尹剛問完,嚴豫就昏過去了。謝小蕊轉過頭爬在謝明傑的肩膀上痛哭,目不忍睹。徐府尹見嚴豫一個字也沒說就昏過去了,無奈之下說道:“原告證據不足,被告否認自己有罪,此案宜押後再審,退堂。”卓妍賀大叫道:“慢著,大人,我丈夫死因尚未查明,豈可輕易退堂。”徐府尹道:“賀氏,本府知道你告狀心切,但是被告已經兩次受刑,昏迷不醒,若在審問下去,恐怕會有生命危險。本府不可濫用酷刑、強行逼供、屈打成招。如果嚴豫真的有罪,本府決不輕饒,如果嚴豫無罪,本府也不能冤枉一個好人。來人,退堂。”
第一次庭審,讓大家都大驚失色,看到了司法的殘酷和無情。此案最關鍵的情節就是謝楊與嚴豫在滾石河的相遇。謝楊的屍體在河水中侵泡的發脹,卻找不到明顯的可致命的傷口,看起來好像是溺水而死。可是謝楊會遊泳,怎麼會溺死在水深不到三尺的滾石河呢。問題的關鍵在於謝楊是在什麼情況下溺水而死的。如果是嚴豫將謝楊按入水中,導致謝楊溺水身亡,恐怕多數人都不會相信。因為謝楊會武功,而嚴豫卻不會武功,搏鬥中嚴豫顯然不占上風。卓妍賀在滾石河找到一把彎刀,看似與嚴豫身上的刀傷有聯係,所以她推斷出謝楊是用彎刀追殺嚴豫,追到河水中間時,二人發生搏鬥,嚴豫很有可能使用針灸用的銀針,刺中了謝楊的太陽穴,導致謝楊突然失去意識,然後被嚴豫推倒在河水中,導致謝楊最終溺死。更巧的是謝楊的太陽穴上有一個黑痣,而銀針正好從黑痣上插入。當時尋找證據時,沒有人想到謝楊會死在一根銀針上,他們把滾石河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真正的凶器,隻是找到一把彎刀。顯然這把彎刀不是殺死謝楊的凶器。等到卓妍賀推斷出最接近真像的可能後,那根殺死謝楊的銀針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怎麼找也找不到了。找不到真正的凶器,這樁案子將會變得撲朔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