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集導引:
◇中國:隋建國 中央美術學院雕塑係主任
◇法國:愛倫·帕斯奎特(M.Jean-Luc MARTINEZ)盧浮宮古希臘羅馬館館長60“海船破開水浪,徹夜奔行,迎來了黎明是曙光。”(荷馬)這是哪裏?——蔚藍的海水,向晨曦駛去的船,熾烈的陽光下海邊白色的岩石,岩石建成的廟宇,岩石雕塑的她的身軀……2000多年以前,她站在薩莫色雷斯島祭壇劇場的上方,麵向大海,她在這裏庇護海員免於海難,她也是一次盛大海戰勝利的紀念碑。
今天,這勝利的女神在盧浮宮。1863年從神廟的廢墟中被發現後,她就移到了這裏。她不像別的雕塑那樣被放置在展廳,她獨自站立在達魯樓梯的高處。是的,她必須被獨尊在此,仿佛仍站在神廟之巔,大聲地宣示:“我永是勝利之象征。”她迎著海風,讓衣裙緊裹著身軀;她站在船頭,引導著艦隊破浪向前;她張開羽翼,庇佑腳下的土地與人民。當我們仰望她,便在那瞬間得到了她的庇佑。
她很偉大,可這座博物館裏麵的藝術品何止千件,為什麼她能被稱為“鎮館之寶”,讓盧浮宮甘願把她奉在最高處?
在勝利女神的故鄉——希臘,有座神廟以幾根“女像柱”聞名;她們的“姐妹”很容易就能在盧浮宮找到;卡婭第德廳擺放著希臘雕塑,因為入口的四根廊柱,更是被俗稱為“女像柱廳”。
希臘羅馬館館長愛倫·帕斯奎特(M.Jean-Luc MARTINEZ)接受訪談說:“應該說,包括法國文化在內的整個西方文明都是選擇希臘文化作為一種參照的。從這個角度講,我們是很近的……此外,我們的生活環境,從窗口看出去,街道上那些建築,大都采用科林斯柱式、愛奧尼亞柱式,這都與希臘的藝術創造緊密相聯。”
自從皇宮變成博物館,希臘成了這裏最重要的寶藏。凝望著它們,可以追溯遠古的曆史;凝望著它們,遙遠的時間那頭就仿佛亮了一盞燈光。
這些浮雕殘片正來自希臘雅典衛城的帕特農神廟,如果它們仍在希臘,我們會看到一座更完整的建築。可隨著希臘的衰落,它們被掠奪到各處,卻讓希臘文明隨之散播。征服者征服希臘,又被希臘的美所征服。那燦爛輝煌的古希臘文明,正是今天西方文明之源。
幾乎在所有的西方藝術作品中,我們都能看到希臘的影子。
“我又想起雅典人雕在石頭上的勝利女神了。她揚翅高飛。勝利真是個美妙的字眼,人應該愛勝利。勝利就是幸福。我相信真是這樣,祝你幸福。”王小波這樣說。
中央美院,這裏有一間巨大的雕塑教室。勝利女神從希臘飛過盧浮宮,飛過西方,如今停在這裏。學習美術的學生們都要從畫石膏開始,這是從頭感受希臘。
隋建國教導自己的學生:“為什麼希臘女神要帶翅膀,而且這個翅膀是鳥的翅膀,因為她要飛……包括他們所有的天使都是帶著鳥的翅膀……飛天都不用翅膀,飄帶一飄,你就知道她是在空中飛翔,用不著翅膀,這是由於世界觀不同導致的。藝術內容和形式的不同是由於係統不同,然後細節不同……”
細節,讓我們好好看看我們與他們的細節,讓我們與他們直麵相對。
差異如此明顯,如果忽略結構、材質、形式,甚至主題,那終極的問題將更加清晰:“為什麼會不同?西方與東方,同在陽光之下,是什麼造成了我們的藝術,我們的世界觀如此不同?”
故宮,東方這座最偉大的博物館,蘊藏著無數藝術與曆史的寶藏。如果希臘是西方文明的根源,而雕塑是她的符號,那東方文明的符號是什麼?也許它解決的不僅僅是靠什麼飛翔的問題,它將指向文明的根源。這些秘密,在這巨大的城中,在建築或文物的身上,能找到嗎?
我們,當我們來到故宮,被這裏的點點滴滴吸引。我們是否想到,冥冥中我們是被一種力量所牽引,一種血液中的直覺,帶我們來尋我們的根。
他們,當他們來到盧浮宮,是否也意識到,在這裏看到的將不僅是文物,也是祖先,是他們的根。他們心中的那個自己一直在召喚:“我是誰?我從哪裏來?”
曆史難以說清——你會在盧浮宮裏看到另一種希臘,它們來自更遠的過去。
文明起源的時候如此相似:它們古拙、簡單,似乎與我們文明的早期沒什麼不同。可為什麼後來越走越遠,希臘走向了寫實的形體,而我們走向了抽象的線條。
盧浮宮的三件鎮館之寶中,有兩件都來自希臘。一件是勝利女神,另一件便是她——維納斯——掌管生育、航海、愛與美之神。其實,叫她維納斯並不準確,因為那是羅馬神話裏的名字,也許她的希臘名字更美:阿芙洛狄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