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集導引:
◇中國:嚴培明 法籍華人畫家
◇法國:M.Vincent DELIEVIN盧浮宮繪畫館館藏研究員
有一棵樹代表西方藝術最高的精神,這是一棵達·芬奇筆下的樹;東方文人心中也有一棵境界之樹,它出自中國元代畫家倪瓚之手。為了理解西方藝術精神,我們透過這兩棵樹對照觀看。在盧浮宮中,達·芬奇的精神之樹,已化作一抹朦朧的微笑,啟發後世。
2009年2月11日晚,盧浮宮正等待著一張中國麵孔。法籍華人畫家嚴培明個人畫展《蒙娜麗莎的葬禮》即將在這裏揭幕。
嚴培明接受采訪說:“當時盧浮宮請我辦這個展覽的時候,給了我一個自由的選擇,他們告訴我就在蒙娜麗莎廳的後麵,當時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啊?我一定要畫蒙娜麗莎。”
科羅,達利,杜尚……不同時代的人,都以不同的方式解讀著蒙娜麗莎。
《蒙娜麗莎的葬禮》在盧浮宮德農廳揭幕。這是和蒙娜麗莎有關的當代作品,第一次離達·芬奇的《蒙娜麗莎》如此之近,她們隻相隔30米。
黑白的蒙娜麗莎,難掩東方繪畫的影子,西方人對此津津樂道。可如果時光倒退400年,事情遠非如此。
1601年,幾位洋麵孔進入中國,他們是來自意大利的在華耶穌會,領隊的是會長利瑪竇。這一年,三幅西洋繪畫進入了紫禁城,它們是利瑪竇篩選並進呈給萬曆皇帝的。利瑪竇期待萬曆皇帝會驚歎意大利繪畫藝術的精妙,他可借機取得萬曆對傳教的支持。然而令人失望的是,萬曆皇帝除了對類似於“活佛”的耶穌像比較感興趣外,對西洋繪畫的技法並無興致。
利瑪竇非常困擾,我們在他的筆記裏看到這樣的記錄:“中國畫隻畫陽不畫陰,所以看起來畫麵沒有凹凸,對於油畫藝術以及透視原理一無所知,結果他們的作品更像是死的,而不像是活的。並且隻用黑色而不用彩色。”利瑪竇看不出,這種並不反映真實自然的繪畫,能有多大的價值。
這位達·芬奇的同鄉,已經遭遇了不同的藝術理念之間的困惑。
人都有求真的本能,西方傳統在繪畫中強調了這條求真的道路,特別是在文藝複興時期。
達·芬奇在他的手稿中反複提到的一個詞,就是“鏡子”。他說:“畫家作畫時都應該具備一麵鏡子,畫家的心應當像一麵鏡子,如實地反映各種物體的色彩和形象。做到這一點,畫家仿佛就是第二自然。”
而在中國,藝術的境界未必隻是求真。在紫禁城,當年利瑪竇要覲見的明朝萬曆皇帝心裏,繪畫藝術並不是為了真實的描摹自然。
據說,自唐朝王維開始,就試圖超越自然的束縛,追求一種最高的審美——在筆墨精妙處表達畫家心中感悟到的精神境界。這或許就是超越外在物質世界,與天地萬物合為一體。一種精神上更加超脫、形式上更為自由的繪畫傳統趨於完善。這種繪畫具備特有的精神追求。“墨池挹涓滴,寓我無邊春。”這是元代文人畫大師倪瓚對自我繪畫的文字表達。在他看來繪畫是抒發自己內心的情感。不求形似,隻為一吐“胸中逸氣”。他用自己的一生去實踐,去追求那種對天地萬物的感受——“悠遠淡則真”。
靜謐的晨曦中,在如潮的人群湧來之前,古老的盧浮宮享受著片刻的寧靜。維納斯披上了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勝利女神的衣裙看似在晨風中輕舞飛揚,達·芬奇的蒙娜麗莎,凝望我們的目光神秘、深邃,一如往昔。她們是盧浮宮的鎮館三寶,前兩件均是古希臘時期的作品,隻有《蒙娜麗莎》是創作於五百多年前的意大利繪畫。
盧浮宮繪畫館館藏研究員M.Vincent DELIEVIN接受采訪說:“我們確實為《蒙娜麗莎》挑選了一個最大的展廳,這是為了觀眾的需要。一般而言,達·芬奇的另外一些作品都在大畫廊裏展出。但是為了讓更多觀眾看到這位‘明星’蒙娜麗莎,我們決定將它掛在這裏。每年,前來欣賞《蒙娜麗莎》的遊客人次,達700萬之多。”
嚴培明表示:全世界所有的旅遊者,到巴黎以後就看《蒙娜麗莎》,他是作為一個藝術家,到盧浮宮辦一個個展,是臨時個展,也是屬於藝術家、旅遊者,經過而已。
蒙娜麗莎展廳門外,彙聚了她那個時代最偉大的繪畫作品——意大利文藝複興時期的繪畫,也就是著名的大畫廊。
意大利佛羅倫薩是文藝複興的發源地。文藝複興早期,在求真的道路上,人們借助複興希臘羅馬古典文化的外衣,提出了更為崇高的理想:崇尚人性的自由張揚,崇尚理性的科學嚴謹。文藝複興時代的完美和輝煌使世界曆史邁向了新的時代。喬托、保羅·烏切羅、多那太羅、安東尼奧·馬奈蒂和布魯內萊斯基,一代接一代,開啟著文藝複興的宏大篇章。
喬托的《聖弗朗西斯》展示在盧浮宮大畫廊的起點處,喬托在中世紀後再次將真實帶入畫麵,它預示著文藝複興求真寫實的精神,這個轉折既是對人物情緒的真實表達,也是對事物形體的準確描繪,使喬托成為第一個文藝複興畫家。
在喬托旁邊的廳廊裏,波提切利將文藝複興的精神推向一個特殊的方向,在他筆下,線條對真實的揭示,到達了細致和深刻的地步,使得人物麵孔洋溢著一種神秘和優雅,卻又掩飾不住對情緒和欲望的渴望,充滿了人的肉體美感,通向了文藝複興精神的核心,那就是人性的解放。